他的记忆被毒圣篡改,所以医圣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的叙述更为真实。
确实,谁也没有亲手害死洛良,反倒是她纳兰溪,被亲生母亲推进了巫蛮族这个火坑。
从她从医谷这个小坑出来,就又掉进了他们精心为她编织的大坑,终此一生,为巫蛮族而生。
洛杉对她表现得深情款款,却又留有残忍的余地,给她下了失心蛊。
纳兰月对她恨之入骨,却没敢对她做什么,反而引她来北夷当王。
纳兰若把她看成了洛良,想要灭了她,却又因为她是洛良的孩子,对她再三忍让。
她被毒圣三令五申不许出医谷,却又诈死引她出谷自生自灭。
哪怕她作为桑歌的记忆全然不在,她依然还是那个被所有人遗弃的棋子。
巫蛮族需要她,给她下了失心蛊。
北夷需要她,引她自投罗网。
医谷需要她,又来找她,告诉她残酷的真相。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纳兰溪那个亲娘,给她铺好的路,她无论如何都得走下去,不管前路是什么。
医毒双圣互看一眼,对纳兰溪此时的心境也是心知肚明,但此次他们的目的还未达成,纳兰溪若是因此不愿跟他们回医谷,项天昊便危险了。
“小溪,既然一切你都明白了,那么现在!……”
医圣犹豫开口,纳兰溪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现在?现在当然是把你们都杀了,才能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纳兰溪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恨意。她站起来,拿着先前的长剑,横在身前,一步步走向纳兰若,勾唇笑道,“先从你这个负心汉开始,不算过分吧!”
说着便要下手,却被毒圣蓦然冲过来的阵势惊到,“你要作何?”
她此时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若是收手不急,他血溅当场也不是没有可能。
“失心蛊有解!”
“与我何干?”
“有一种活法比死了还难受!”
毒圣单手负在身后,意味不明的看着纳兰若,后者的脸却突然一阵惨败,身子亦且摇摇欲坠,像是无法承受。
“我为什么要让他生不如死?没有记忆不是更好,没有痛苦的死去,难道不是最便宜他的死法么?”
纳兰溪亦抬眼瞪着纳兰若,如同刀子一般都眼神和狠狠剜着他。
“你既知道是便宜了他,为何不用我的方法!”毒圣知她在逃避,毫不留情的揭穿了她。
“莫不是你打心里认为纳兰若不是罪魁祸首,而是你的母亲!……”
“住口!你懂什么?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么,你知道我听完你们给我的每一个解释,我想得是什么么?断章取义,你活了大半辈子也是白活!”
纳兰溪的毒舌功力逐日见长,毒圣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那你当我是为了什么让你留住他,巫蛮族已如脱缰之马,不日便会殃及闻朝与北夷,若说唇亡齿寒,定不会理解,可若是告诉你,不久之后,北夷和闻朝一场大战过后,百姓流离失所,全被巫蛮族炼化成活死人,你是否心就安了?”
纳兰溪沉默了,毒圣的话字字珠玑,让她直接联想到当初巫蛮与北夷那场战事,杀不完的活死人,单方面的屠戮,满地的断肢残骸,血流成河的那一幕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所以,我就要留下这男人,让他去对付巫蛮族,然后就让他这么活下去?”纳兰溪一脸的冷漠,抬头看着毒圣,眼神里带着些迷茫。
毒圣蓦然松了口气,既然她还估计百姓的立场,那么跟她说的她自然也能接受。
“当然不是!”
毒圣勾唇笑得有些嚣张,几步走到纳兰溪的面前,轻声道,“失心蛊有解,他恢复了记忆,自然也恢复了对你母亲说愧疚,那是一种无形的伤害,足以让他午夜梦回痛苦万分!”
纳兰溪亦笑了起来,定定的望着他,“那我呢?我是不是也恢复记忆,亦会如他一般,恨不得自己马上去死。”
“不!有个人在等着你去救他,如果你不去,你会一辈子后悔的!”
毒圣的表情变得严肃,纳兰溪也开始好奇,什么人会让她一辈子后悔。
点了点头,她同意了这个方法。
“巫蛮族给我们下的失心蛊不过是失去记忆性情大变,而给到活死人的却还能让他们失去理智,这是为何?”
“这些我之后再告诉你!”毒圣一脸神秘兮兮,拍了拍手,一派轻松道,“既然都没有问题了,那我们便开始吧!”
说着就把医圣和纳兰月赶了出去,自己拿着药箱开始捣鼓。
站在门外的医圣仍是一脸的笑意,纳兰月好奇的看着他,不知为何轻笑了起来。“医圣大人医死人活白骨,何以自己没办法替人解蛊。”
医圣看她一眼,也是意味不明,“纳兰长公主给自己下蛊,让自己容颜不改,永世不衰,何以在感情的事情上,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猝不及防被他提及这种事情,纳兰月的脸色并不太好,许是记忆回笼,她倒是想起了当年发生的一些事情。
“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他,是在北夷和闻朝的战场上!”
“又要说故事?”
医圣一脸痛苦的皱起了眉,纳兰月看他的模样似是真的不愿再听,只好低笑出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屋内的几人却不如他们这般气氛和谐,纳兰若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毒圣先给他下了一针,让他昏睡过去。
纳兰溪看他忙前忙后,突然多嘴一声,“毒圣大人有几分把握?”
“三分!”
“三分?!”
纳兰溪惊呼出声,一把拽过老头,冷声道,“三分你就敢出手,死了怎么办?”
“死了不正合你意么?”
毒圣冲她眨了眨眼睛,十足的老顽童模样。
纳兰溪不自在的松开他,转身背对着他,低着头,许久才开口,“那不是,北夷需要他坐镇么?”
纳兰月在朝事上全然依赖丞相大人,而在私人感情上与闻朝纠葛不清,若说她有什么能力,那还真挑不出一个。
北夷有她这样满腹私欲的国主,也是国之不幸。
“好了,别面壁思过了,过来!”
毒圣头也没抬,嘴巴一张就成了命令的口气。
纳兰溪完全不觉得意外,听话的走了过去,待到他身边的时候,才惊觉不对,何以自己如此理所当然,像是已经发生过千百回一般。
“想什么呢!”
“无事,我要做什么?”
纳兰溪甩去脑子里的疑惑,低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