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之中,只见那秦校尉并未对谷顶的灌婴作答,而是转身向着身后随行的士卒望去,只见映入其眼帘的,竟然都是一群年纪尚轻的少年,只见他们大都是十五六岁的孩子,看着他们稚嫩的面容,秦校尉的心中顿时闪现出一丝不忍。
原来自从章邯被项梁在东阿击败后,二世皇帝为了调兵支援章邯,已经将关中年纪在二十岁以上的青壮年尽数征调,再加上这段时间来,为了将楚赵齐等诸侯国尽数剿灭,二世皇帝又多次下调征调的年限,如今的关中,只剩下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与十四岁以下的孩子了。
“多谢将军的好意,”不知为何秦校尉的眼睛突然涌现出了泪水,为了不让身后随行的将士们瞧见,秦校尉便慌忙转回了身子,“在下虽死却无憾矣,不过在下只有一事相求,烦劳将军高抬贵手答应在下的请求。”
听到了秦校尉的话后,灌婴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细思片刻后,灌婴这才对着秦校尉回应道:“将军请讲,若是本将军尚能办到之事,本将军定会尽力去办。”
得到了灌婴的答应后,秦校尉的心这才逐渐平复了下来,于是接着对灌婴喊道:“在下自知今日必会折戟在这幽谷之中,所以在下并不奢望将军会留在下一条性命,只不过此次奉王离大将军之令前来押送粮草,随行的将士却多数是一些舞勺之年的孩子,所以恳请将军能放他们一条生路,在下在九泉之下,也会替他们感念将军的恩德。”
说着说着秦校尉的眼泪便止不住的向外涌出,因为看着身后这些年纪尚轻的士卒,秦校尉便想起了自己刚刚弱冠的孩子,因为二世皇帝的一纸征调,自己的孩儿便随着将军远赴关外与叛军作战,在前几日的时候,正当自己在定陶城内征调军粮时,却收到了来自砀县阵前的书信,自己的孩儿在攻打砀县的时候,不甚为楚军的流箭所伤,等到同伴发现他时,自己的孩儿已经是没有了气息。
所以看着这些年轻的士兵,秦校尉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儿,从前无比渴望战争以此来建立功勋的自己,在得到孩儿阵亡的消息后突然之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开始无比期望战争能早一天的结束,本想着此次押送军粮至郇城后,便离开军队返回家乡,现在看来自己与孩儿一样,至死也只能埋葬在异乡,即便是再怎么思念家乡的菊花。
此时的灌婴也是无比的震惊,没想到一开始自己就感觉这支秦军与往常所见的秦军稍有不同,不过细思了片刻却也始终没能觉得哪里不对劲,没想到听完了秦校尉的言语后,这才惊讶的察觉到了,这支秦军一眼望去只见大都是不及弱冠的孩子,只有极少数的士卒看起来是多少历经过沙场的模样,不过也算的上是老弱病残之兵了。
“将军,”灌婴看着这群老弱病残的秦军,心中也尤为不忍,劝降之心也欲渐浓厚了起来,“归降我们吧,再如此下去,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至于将军刚才所求之事,灌婴一概答应,如有违背,人神共弃天诛地灭。”
听到灌婴的回话后,秦校尉明显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他并未再对灌婴作答,而是一只手紧紧的握着腰间的佩剑,求死之心顿时就一目了然。
“多谢将军美意,”自从自己的孩儿砀县阵亡后,秦校尉对于逐利功名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兴趣,倒是时常开始想念着自己的孩儿,“不过在下去意已决,还请将军莫要阻拦,若是你我来世还能相遇,在下倒也愿意与将军结交一场,还请将军恪守誓言,好生对待这些孩子。”
说罢后,不等麾下将士与谷顶的灌婴有所反应,只见秦校尉猛然拔出自己挂在腰间的佩剑,然后决然的用剑锋划过了自己的脖颈,霎时间鲜血从动脉中喷涌而出,一下子将秦校尉脚下的白雪染红了一片,秦校尉端坐在马背上仅仅抽搐了几下,然后整个人就一头载倒在地没了气息。
“将军。”一开始秦校尉在开口恳请灌婴饶过麾下将士的性命时,那些未及弱冠的士卒全都止不住的流下来眼泪,当看到秦校尉突然之间拔剑自刎后,那些士卒全都将手中的兵器尽数扔到了地上,然后不约而同的扑到了秦校尉的尸身旁,一时间雪谷之中传来一阵阵哭嚎。
秦校尉自刎的景象全都被谷顶的灌婴看进了眼里,当他看到秦校尉不愿归降而选择自刎来换取麾下将士的性命时,灌婴便明白秦校尉乃重情重义之人,灌婴向来很敬佩这种情义之人,所以灌婴的眼泪也不由的从眼角流了下来。
“灌将军,”这时身旁的吕泽也不由的站了起来,而随在灌婴身后的楚军士卒也全都默契的站了起来,一时间谷顶全都是楚军士卒,“要不派些人将谷口的落石搬开吧。”
灌婴听后先是一阵沉默,直到眼角的泪水尽数流干了以后,才转身对着吕泽吩咐道:“也好,时候不早了,将谷口的落石搬开后,令秦降卒将衣服全都脱下来,然后令我们的士卒换上秦卒的衣物,再派些人将秦军校尉的尸身好生安葬好了以后,再派一队士卒将这些降卒送去安阳城吧,切记万不可出现打骂降卒之事。”
既然敬佩着秦军的校尉,自然也该如约好生对待归降的秦卒,而且灌婴深知李林很是厌恶将军打骂士卒的事情,就连对待降卒也是千万嘱咐各营将士不能动粗,所以灌婴一直以来都禀行着李林的吩咐,即便是面对这些暴秦的降卒。
“好了,传本将军令,召集各营将士尽快去将落石搬开吧,然后速速集结准备赶赴郇城。”灌婴转身向后走去,然后头也不回的对着护卫交待道。
半个时辰过后,一支近千人的‘秦军’由谷内的官道开赴而出,而他们的方向正是王离所安放粮草的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