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升起又落下，黄昏又黎明。
富丽堂皇的寝殿，华美的大床边，桑佑辰眉头紧锁，一脸的疲惫。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但望着床上的女子时却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与怜惜。
阳光的剪影里，堇若溪依然昏睡着，脸色因高烧而异常红润，身上的伤势并不明显，只是膝盖处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这时，东斯求见。想必交代他的事情已经办妥，桑佑辰宣他入内，不等他至跟前便问：“查清楚了？”
“启禀陛下，是月妃娘娘指使其婢女琴儿做的。”
东斯恭敬作答。陛下下令调查此事，凭借他们的能力，很快查到了纵火的元凶是琴儿，既然她是安月的侍女，那么安月自然被疑为主谋。但琴儿立刻供出她家主子毫不知情，她是受了元妃的胁迫。
元妃是桑佑辰的另一个宠妃，名叫元敏，与安月的盛气凌人截然相反，她是属于孤芳自赏型的，冷艳而清高。不过，在元敏的当场对峙下，琴儿所谓的买通漏洞百出，大刑伺候下，终是道出受了安月指使。
“只是，月妃娘娘满口冤枉，她想见陛下一面。”
“她会承认才怪。”桑佑辰满眼狠戾，他可没有忘记，若不是这女人故意绊若溪一脚，她的膝盖哪里会这样严重，哪里会差点因此丧命。“褫夺月妃封号，打入冷宫。”
依着以前的性子，就该赐安月雪上蒿，但是，望了眼闭目安睡的人儿，想起她曾经指责自己的残暴行径，若是她醒着，一定不希望看到有人因她而死。心早在潜移默化中，为她变软。
桑佑辰的大手覆上若溪的膝盖，在伤口边缘轻柔抚摸，看着那隐隐透出血渍的纱布，心疼不已。抱她出火海的时候，伤口在火势的侵袭下已经烂了，即便御医说很难恢复如初，他也不妥协。她应该是完美的，怎么能留下伤疤，他决不会让这个丑陋的疤痕留在她的腿上。
眼眸流转，俯下身，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嘴角上扬。这一刻，桑佑辰清楚地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这一刻，他完全承认自己是爱上这个女人了。
爱，多么奢侈的字眼。曾经以为，对于女人，他可以疼，可以宠，可以纵容，但绝不会言爱。然而，当这个叫做堇若溪的女人出现之后，就彻底颠覆了他的原则。
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动心了吧。喜欢听她讲话，喜欢故意让她吃瘪，喜欢看她为自己忙碌的身影，她一出现便觉充实，她不在身边就会想她，和别的女人欢愉时脑子里也会蹦出个她，甚至把身下的女子想象成她。当冲进火海看到奄奄一息的人儿时，他是多么害怕，如果自己没有及时出现，那么她是不是就会永远离开他。
每想到这里，桑佑辰都感到后怕，他不想失去她，更不能失去她。要她的心渴切到几乎破膛而出，想向全天下的人宣布：她，是他的。
“唔……”
听到这个声音，桑佑辰立刻神经绷起，是要醒了吗？一脸期待，终是对上了她缓缓睁开的眼，喜极，赶忙吩咐侍女热了药端上来。
“歌儿、曲儿呢？她们怎么样了？”若溪对着天花板醒了醒神，想到两个室友，担心的同时作势要下床去寻，却被床边因看到她行为而阴郁着脸的男子一把按了回去。
“乖乖躺着，她们很好，能蹦能跳。”
“我想……唔……痛……”再次爬起的结果是扯痛了膝盖处的伤口。
这声痛吟回荡在桑佑辰的胸口，凌迟着他的心，神情疼惜而又带点责怪。“你要是再乱动的话，朕便让歌儿、曲儿尝尝百倍于你的痛。”看着她因自己的话而撅起的小嘴，以及可爱至极的表情，心情顿时豁然，“一会朕让人去唤她们过来，别急。”
若溪这才妥协地躺好，想到自己膝盖上的伤，黯然失色。那场大火着实伤她不轻，她记得在危急关头，是眼前这个男人带她出了绝境。
“谢谢！”
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桑佑辰愣了一下，随即假装不满地说：“朕为了救你，可是赴汤蹈火，你就只有一句谢谢？”
“那……”若溪敛眉作思索状，故意歪解他的重点。“谢谢。两句够么？”
“不够，远远不够。”桑佑辰的脸上带着痞痞的笑意，眼中的她眨巴着灿若星辰的大眼睛，静待他的下文。“以身相许，如何？”
听闻，若溪神色顿变，直直望过去，想从他那里看出点什么。然而，他却是一副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的神情，戏谑的是他那玩笑似的语调，认真的是他望着自己时深情温柔的仿佛要将她溺毙的目光。
“以身相许，如何？”原是随口一说，他要她，自不会以这种近乎强迫的方式，只是话出口后，却很想听听她的回答。所以，面对她的沉默，桑佑辰又问了一遍。
这一遍，连语调都是认真的了。这一回，两两相望，连空气都凝滞了。
他是认真的，他的眼睛传达出了非常明确的信息。
“我头疼。”若溪避而不答，宁愿他是开玩笑，那么她便同样玩笑应之，可他是真的想要那样的一种结果，也许过程并不重要。她不确定这说明了什么，是他爱上了自己，还是因为一时兴趣而产生的占有欲。无论哪一种，她都无法接受，她要托付终身的那个人该给她完整的爱，而不是被分割的，或许这种想法会被人耻笑，男人就该三妻四妾，可她仍是希望，会有那样一个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眼前这个身为帝王的男人，显然不会是那个人，多说无益。
见她垂下眼不愿谈论这个话题的样子，桑佑辰苦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朕……”他想告诉她他爱她，想让她做他的皇后，只是才开口，就被外头送药进来的侍女打断了。
罢了，先喝药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遣退了侍女，桑佑辰将若溪扶起，让她靠着枕头半躺着，然后端起药碗，亲自试了一下温度，刚好可以入口。“来，把药喝了。”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若溪凑过去，药味钻入鼻孔，她连忙退开，眉头皱起抱怨道：“苦。”
“良药自然苦口。”
“我不喝，拿走。”以往不得不喝药时，秋姨都会往里头加上蜂蜜。她是真的一点苦都吃不得，光是闻味就受不了，把这么一整碗喝下去，那不是要她的命吗？
桑佑辰哪里理会，低头喝了一口含着，霸道地凑上她的唇，把药送入她嘴里。若溪根本来不及反抗，温热的液体流过喉咙，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苦涩，甚至有熟悉的蜂蜜味道，透着若有似无的香甜。
咕咚一口咽下，皇帝的舌头趁势钻入，尽情攫取她口内混合着药味的清苦和芳香，细细品味着，甘之若饴。
虚弱使得若溪丝毫没有反抗能力，只能任由皇帝索取。眼睛闭着，小手抵着他厚实的胸膛，一开始的推拒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紧抓不放。他的舌头还在肆虐着，缠绵悱恻，感觉有些奇妙，只是呼吸变得困难，窒息感再次袭来。
察觉到她因缺氧而异常的力道，桑佑辰立刻从她口中退了出来，意犹未尽，便在她樱桃般诱人的唇瓣上又印下一吻。
若溪内心忿然，这无耻的家伙，剥夺她的自由不算，还总是占她便宜，实在过分。不过这一回，当他吻着她时，反感莫名消失，带了点享受，甚至有些醉。
这个发现令若溪一惊，她竟然享受皇帝的吻，天呐，这怎么可以！“我想回家。”
“不准！”桑佑辰脱口而出，面色如铁，“朕向你保证，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满足你，若是觉得无聊，朕便带你出宫去玩。只是，不准离开朕。”
强硬的语气透出的是浓烈的恳求，震慑了一旁的若溪，他是在间接向她示爱吗？想问，却怕听到肯定的回答；想反驳，却怕听到他说出更深情的话。
她刻意的闪避令桑佑辰很是不安，有必要向她讨个诺言，“答应朕，你不会离开。”
说得好像她有选择似的，若溪嗤之以鼻，皇帝不放她走，那她就自己想办法。“如果陛下表现好的话，我会考虑看看。”脸上挂着俏皮的笑，心里却是漠然的。既然决定了逃离，就先取得他的信任吧。
“好。”桑佑辰有信心，她会心甘情愿留下的。“药快凉了，我们继续。”
继续？用刚才的方式？才不要！若溪赶紧抢过药碗，一手捏住鼻子，一口气全部灌了下去，咕咚几口，眉头紧皱。把只剩残渍的底部亮给皇帝看，一面说：“喝完啦。”怎么感觉比第一口苦很多，难道喝的方式不同，味道也会不同？
怎么能这样可爱！桑佑辰的心软得不像样，把之前准备好的蜜饯塞到她嘴里，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情绪放松后，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你醒了，朕该睡会了。”说着脱下外袍，跳上床，随意地占据了一边，搂过若溪，闭上眼睡去。
“喂，放开我，去你自己床上睡！”这家伙说风就是雨，若溪都被气得神志不清了。
“别吵，这就是朕的床。”桑佑辰将手臂收得更紧些，头更贴近她的肩窝。抱着她的感觉真好，以后都想这样睡。
若溪使劲推他，雷打不动，呼吸渐趋平稳，眼皮紧阖下，静如画，这么快就睡着了？看来真的累极。算了，看在他为守护自己把黑眼圈都熬出来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感觉到怀中人儿身体的放松，桑佑辰满足地扬起嘴角，噙着笑容入梦而去。
偏过头，偷偷望着皇帝的睡颜，这个救了她一命的男人正如孩子般躺在她身侧，那么安详。若溪心中不免动容，他是真的想要她吧，只是，待她青春逝去，娇颜不再，他还会要她么？一定不会。
如果他不是帝王，如果不是在这深宫中，或许，她也是会喜欢上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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