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粥很快被端上来,软糯香甜的模样,细嫩的,滑滑的。色泽金黄,看一眼就忍不住流口水。
一同上来的还有几样凉拌小菜,翠色的绿,开胃用的。
她是真的饿了,也是真的馋了,吃了两个月的西餐,胃里早就抗议不适应,也没客气,拿起勺子就吃。
倒是方姨在旁紧跟着叮嘱。
“慢点吃,别着急,粥有的是,你想吃我随时做给你。”
麦小唯三下五除二吃完了。
胃里满足,肚子还不饱,可她知道不能吃了,尤其身体才刚好,不能无度。
这是苏慕沉教的道理。
她恨不得捶自己脑瓜一下,好端端的怎么又想到苏慕沉?
苏慕沉对她的影响可真大,是不是用尽这一辈子的力气都忘不掉了?
“方姨,到底是谁认识我,我现在能见见么?”
据她所知,她在除东城以外的地方,不认识任何人。
方姨带她来到一处庄园,庄园里的草地上小草正茂盛,刚刚修剪过的空气里瞒着青草香。
浇灌完的水珠,晶莹剔透的洒在上面,映衬着太阳光,着实好看。
方姨带她走近,远远的看着院落的藤椅上躺着一个老人,他正仰头晒太阳,藤椅偶尔晃动一下,旁边的桌子上放着紫砂的茶壶。
“麦小姐,就是老爷子托我照顾你的。”
方姨说完退下去,麦小唯愣愣的看着面前老人,她不认识。
老爷子突然笑了,慢慢睁开眼睛,从藤椅上坐起来。
“麦小唯,今年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半年多,开了一家花店,业绩不错。”
老爷子才睁开眼,把麦小唯的基本个人信息说的条条不错,麦小唯睁大眼睛。
“老爷子,您是谁?您是怎么知道我的?您调查我……不对,可我不认识您,您为什么要帮我?”
“你不是认识我,可我认识你,你也一定认识我的外孙。”老爷子卖个关子,倒了两杯茶,放到麦小唯面前一杯。
麦小唯坐下,茶香四溢,缓缓从茶杯里溢出来。
“您外孙,是谁?”
她认识的人太少,大概是败苏慕沉所赐,是个手指头能数过来的那种。
“苏慕沉你认识吗?”
轰的一声,麦小唯大脑一片空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拢,全身的线条紧绷,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逃。
“薄时宴呢?”
她不说话,老爷子就继续问。
这下,麦小唯的脸色更苍白了。
薄时宴就是苏慕沉,苏慕沉就是薄时宴。
苏慕沉就是老爷子的外孙,那薄时宴就是老爷子的外孙,她的脑袋此时转的飞快。
她现在在苏老爷子府邸上,是不是表示她已经暴露了,薄时宴正在赶来,抓她?
“你放心,你在这的事,苏慕沉不知道。”
虽然这么说,可麦小唯的心没有完全放下,狐疑的坐着,有立刻要走的打算。
“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她没出过东城,远在英国的老爷子怎么会知道她的存在?
老爷子突然笑了。
“我外孙心里心心念念喜欢着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不了解,我还好奇,麦小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我一向冷静自持的外孙如此着迷?今天,算见到了。”
麦小唯不知道这是在夸她还是损她。
默不作声的听着,不回答。
可她现在已经跟薄时宴和苏慕沉没有任何关系了。
老爷子这么说,似乎不太合适。
“按道理,你该叫我一声外公。”
“外公。”
麦小唯叫完,又后悔了。
麦小唯,你没长脑子是不是?人家给你个杆子,你真的顺杆往上爬?
“外公,不是……我,我跟苏慕沉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
“先别急着撇清关系,苏慕沉的曾经,你想不想听听?权当是听个故事,反正我老头子孤独一个人。你权当我陪我解闷,聊会天,行吗?”
老爷子这么说,她竟然拒绝不了。
好吧,听吧,权当解闷儿。
“苏慕沉十六岁进的薄家,改名薄时宴,是薄家第四子,可他的身份不受人待见,在薄家那个地方,虎视眈眈,谁都想指他于死地。
十八岁那年,本该是他的成人礼,也是薄家送给他的一份最大的礼,他帮薄时纬去国外参加会议,没成想一下飞机,在车上就遭遇了事故,事故很大,场面惨不忍睹,他伤的严重,浑身不能动。
薄家人想害他,哪里肯真的帮他救他,他父亲薄翊舟知道他受伤的消息后已经是事故后的第二天,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
薄时宴经过长达二十二个小时的手术之后,从手术室里推出来,人是救活了,可人废了,除了一个大脑,什么都动不了。
高傲如薄时宴,他怎么可能受得了,这无疑是他成人礼上最大的打击,可这些远远不够,也就是他出事故的几乎同时,她母亲也出了交通事故,车子跌落悬崖,生死不明。可谁都知道,生死不明的下场,大概都是活不成,死了。”
老爷子缓缓开口,原本安静的气氛凝滞下来,地沉沉的压着,气温很高,可麦小唯的身体是冰冷的。
她静静的听着,身上起了层层颤栗。
她大脑里零星知道的几个点,今天在这里串联起来了。
闭上眼睛,似乎能想象薄时宴当时绝望痛苦的样子,也能想象他孤独无助又伤心欲绝的场景。
眼前忽现第一次见他时,坐在轮椅上的样子。
那么的坦然和自然,好像他本就是个废人,是个残疾,是个没用的人。
是一个正常人怎么装也装不来的,而他一装就是那么多年,大概是真的因为他曾经是一个废人,感同身后的体会过做一个废人的感受。
眼角有点湿,她垂下眸子,心尖隐隐作痛。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爷子却目光看向远方,继续开口道。
“他想报仇,可是残废了。那些年是沈家人在照顾他,沈心素喜欢他,所以后来有了他们结婚的事,因为沈家能帮他,沈家有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治疗技术和设备,能帮薄时宴站起来,这是复仇的第一步。
所以沈家以结婚作为条件要挟。”
麦小唯才知道,那天在英国的情侣酒店,薄时宴说的情非得已的话是怎么来的。
也说了,结婚不一定非得有感情的原因。
“我找到他的时候是在他二十一岁的时候,他母亲死了,我就成了他唯一的亲人,不但如此,我女儿死了,他也成了我唯一的亲人。可我们见面是陌生的,他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看我,而我对他也没多少感情,沈家是他当时唯一的后盾,因为他不接受苏家的继承权,而他不继承苏家继承权的条件,就是娶沈心素,我提出来的。
因为除苏家之外,他必须有一个可靠的后盾,保证他在薄家争夺的时候,有胜利的把握。”
麦小唯的心口堵的说不出话,像有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压着。
原来她不知道的,还有这么多。
薄时宴的曾经,她从未染指过,这些痛苦的回忆,都是他一个人蹚过来的。
而那条他背后触目惊心的疤痕,足以说明一切。
手术或许不难,从一个废人到成为现在一个毫无行动障碍的正常人,这其中的辛苦,她感受不到,可却知道,一定太难太难。
因为她做过康复医院的志愿者,看到那些身体残疾的病人是怎么做康复训练,又是怎么哭着喊着完成的,更是怎么流泪说不想继续的。
她站起来,面向阳光,身体冰冷,手脚冰凉。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后来呢?”
她缓缓开口问道,原本对薄时宴的曾经不屑一顾的她,现在很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老爷子面前的茶水凉透了,他把茶水泼了,又倒了一杯,喝下去。
“二十二岁,他回归了,以双腿残废的身份回到薄家,开始运筹帷幄,一步一步掌握薄氏的一切,开始成为人们口中的那个薄四爷。”
“……”
就这些?
麦小唯想知道的更多,可老爷子不说了,事情在薄时宴回归开始停止。
她看着老爷子追问:“可他为什么要骗我?他既然是薄时宴,为什么用苏慕沉的身份面对我,囚禁我七年时间?”
回忆戛然而止,老爷子活了一辈子的人,看事情往往一眼就看透。
看着着急的麦小唯,忽然笑了。
“既然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他?”
麦小唯愣住。
可她跟薄时宴分了。
再无瓜葛。
然后,老爷子给她安排了住处,就住在老爷子的庄园里,并对她保证,只要她不想,他是不会让薄时宴找到她的。
房间窗口,一颗郁郁葱葱的梧桐生长正盛,大片大片的叶子遮住阳光,清风徐徐,吹散几分闷热。
麦小唯站在窗口,原本计划去学校看小湛的计划搁浅。
突然不知道,如果麦小湛问起来,她该怎么回答。
好吧,干脆不去。
可她的心却一刻不得安宁。
躺回到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盘算着她出走的时间,已经两个月有余。
这段时间东城发生了什么,薄时宴好不好她都不知道,来之前,她把所有的通讯通道都关闭了,以免薄时宴找到她。
这个时候,忽然很想有个人在旁边给她出出主意。
拿出手机,想了很久,打给季心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