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谈判很顺利，欧阳炫烨回去之后，几乎二话没说就下令让空明的军队往东退出五百里。
白玖玖站在城门上，看着不远处空明军队整齐退开的场景，心里叹口气，好歹是多了一口喘气机会。
“倘若下次再来，便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白玖玖背负着双手，低声喃喃，“若不是没有这一遭，说不定我已经结婚了，还会有个孩子。”
也不会遇见欧阳炫烨，也不会站在这里和对方拼命一样的厮杀，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阿岚站在白玖玖身后，目光越过她落到不远处突然空下来的战场，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在下一秒，咽回了肚里。
“至少现在咱们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阿岚笑了一声，依旧讽刺。
白玖玖也不介意，淡淡笑了一声之后，转身往城楼下走去，“是啊，看起来也没那么糟糕。”
情况究竟如何，白玖玖心里比谁都清楚。如今说出这番话来，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
齐国现在是真正四面楚歌。
可怜都城里的人还以为白玖玖打了胜仗，心里欢呼着，竟是不顾大将军和太后还在丧葬期间，大摆宴席，名曰庆祝裴相的第一场胜仗！
收到这一消息的白玖玖，差点不管顾跑回齐国，直接将在小皇帝面前出这等馊主意的奸臣给乱刀砍死！
“给青衣递过消息，一日之后，白玉楼的第一批难民到，让她和兵部尚书说一声，开城门迎接。”白玖玖糟心的将手中折子扔下，烦躁道，“还有查一查小皇帝身边的人。”
阿岚靠着桌子，仍然似乎那副没骨头的样子，“这时候查还有什么意思？反正这齐国江山已经摇摇欲坠了。”
“那又如何？”白玖玖抬起头，眯着双眼，看着阿岚，眼里带着一点怒火，“你是想看见其他的国在知道小皇帝死后，一起围攻齐国，屠城的场面么？”
阿岚被白玖玖这样的眼神看的愣了一下，自从白玖玖在熬过身上伤痛之后，她就曾见过白玖玖发火，即便偶尔目光还是冷冰冰的，可是却不曾有一点怒火。
最常见也只是白玖玖客气疏远的笑容。
“我知道了。”阿岚应了一声，深深看了白玖玖一眼，这才转身出去。
白玖玖自觉刚才好像迁怒了阿岚，张嘴正要道歉，却听阿岚背对着白玖玖道，“大人死之前让我给你带句话，倘若齐国不保，你不必在费尽心思，直接回空明，不会有人责怪你。”
白玖玖愣住了，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初裴相死时，白玖玖并不在其身边，她齐国皇宫，等听闻裴相死讯，匆匆赶回去时，人已经咽气了。
白玖玖一直不明白对裴相到底是什么感情，说是父子吧好像不是，冷冷冰冰从来不往来。说是救命之恩吧，当初好像白玖玖自己威胁裴相救她，说是朋友，好像更不是了，至少裴相死了这么多年，他还依旧用齐国束缚着白玖玖。
不得自由。
“我知道了。”白玖玖淡淡应了一声，好似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阿岚也不在说什么，转身出去。
白玖玖在房间里枯坐了一会儿之后，这才起身往外面走去。
白玉楼现在几乎成了一座空城，百姓已经被白玖玖分批转走，将士们也护送着百姓，分批去了其他地方，如今的白玉楼就还剩下五千精兵，一个将军，一个丞相，一个丞相侍女。
连着下了几天的小雨终于在这时停了，天渐渐放晴，这偌大白玉楼军事基地，空荡荡的，一点人气都没有。
白玖玖拢着衣袖看了一会儿，正打算回房间时，听见不远处传来吹嘘声和鸟叫声。
脚步一顿，莫名其妙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出了院子。
原来是封将军正在逗鸟。
这位将军已经上了年纪，可每天却是活的比谁都开心，打仗时，冲在前面，不打仗时便躲在自家里逗鸟，偶尔还请戏班子过来唱一曲。
白玖玖原本以为这人是草包，等到接触了之后，才发现这人是真才实学，知道的比谁都多，行兵打仗的小能手。
在知道白玖玖一言不发的将百姓转移之后，也没问原因，拍拍屁股就去安排了。
白玖玖本意是将封将军一起弄走的，谁知她还没等白玖玖自己开口，便提着鸟笼道，“在白玉楼这么多年，这里已经算是下官家了，大人此刻要下官背井离乡，这不是要了下官命么？”
此话将白玖玖噎住了，后面想好措辞，便再也没能说出口。
“封将军今日心情倒是极好。”白玖玖出声打破沉默，将那边沉迷逗鸟老将军唤回神。
老将军一身青布袍子，回头见了白玖玖，高声笑道，“今日天气这么好，不出来走走，实在可惜。大人心情不好？”
白玖玖走过去，也没说心情好，还是心情不好，总之是没看出来她在想什么。
老将军见白玖玖不愿意回答，便换了一个话题，“听说陛下不顾太后和大将军丧期，在宫廷之中大摆宴席，大人今日可是在烦心这件事？”
“是啊。”白玖玖拢着衣袖，也没问老将军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件事，“白玉楼的将士在这里拼死拼活才得来的一点机会，他们却不知道珍惜。也罢，说不定这是最后的晚餐了。”
老将军又笑，“哪里是将士们功劳，不是大人磨破嘴皮子才从空明陛下那里换来的机会？”
让白玖玖糟心是，自己拼死拼活换来的消息，都城那些废物不知道珍惜就罢了，竟然还打着她的名号胡作非为，等到回都城了，不削了那群人的脑袋才怪呢！
“等空明的人察觉此次的目的在打回来，只怕是这白玉楼再难保住。”白玖玖垂头看看鸟笼里的那只鸟，是只绿毛鹦鹉，不由让她想起，之前从七王爷府骗走那只。
“下官一把年纪了，这辈子守在白玉楼也没做出一点什么功绩，若此刻葬身，倒是还有一个功臣的名声，划算。”老将军笑道，“只是苦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