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舟车劳顿，还请好生休息，晚间会有宫里的人来接应。”云少轩张嘴，最终还是将所有的问题全部压下，变成一句公式化的客套。
裴纹接过圣旨，由青衣托住手臂扶起来，听闻云少轩这句话倒是什么都没说，客气对云少轩抬手一拜，“多谢云将军提醒。”
客气周到，同时也礼貌疏远。
“裴大人不必如此客气。”云少轩想了想，摇头的叹息两声，“大人好生休息，告辞。”
“青衣，替我送云将军一程。”裴纹没等青衣拒绝，先反手将人往前推了一步。
青衣不愿意离开裴纹一步，但又不想因此给裴纹的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只好将裴纹丢在走廊上，自己去送云少轩。
一群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裴纹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确定周围没什么多余的人之后，这才准备回房。
奈何充当他徒弟，又负责照顾他起居的青衣突然不在，不管是做什么，倒还真有点不习惯，再加上这地方也不是走了多年的齐国朝堂，自然也不可能毫无戒备的当做平地来走。
身后云婈看着裴纹摇摇晃晃的背影，忍不住啧了一声，心里恨恨的想，“呸！活该！”
不过，想归想，到底还是不愿意看到自己好姐妹受苦，即便眼前这人根本就不承认。
“去，将你表姨送回房。”云婈拍了拍谢玖的背，小声道，“不要说是我叫你去的。”
云婈自以为说的小声，奈何那边裴纹耳力好的很，一字不落的将两人的话都听进耳里。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又想想那一声表姨，默默无语半响。
谢玖难得听了一回云婈的话，乖乖应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几步上前，一把托住裴纹的手臂，笑嘻嘻的喊，“表姨，我带你回房。”
裴纹：“……”
所以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称呼？
裴纹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手一转落在谢玖的脑袋上，“谢公子若是愿意，叫我一声叔叔也好。”
这一声表姨，实在容易叫人误会啊。
谢玖也是乖，当即又是一点头，重重的应了一声，“好的，表姨叔叔。”
裴纹：“……”
当他什么都没说。
云婈在身后看着那边两人的背影，拢着衣袖，淡淡一挑眉，她要是没记错的话，从刚才遇见这两人开始，她便从未叫过自家儿子的名字。
还说自己不是白玖玖？这身份都已经直接暴露了好不好！？
“等我撕了你伪装的皮，看你拿什么身份来隐瞒。”云婈胸有成竹的在嘴角勾着一丝笑意，“白玖玖，我一定让你后悔今日不认我。”
不知道是不是处于对危险的本能，裴纹感觉背脊一凉，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
条件反射的准备回头之际，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生生忍住了。
等回了房之后，裴纹突然想起之前还在齐国时，为了逗大理寺少卿的儿子，身上随时都准备有干果蜜饯，往袖中一抹，果然摸到了经常装东西的那个袋子。
掏出来递给谢玖，“不是什么好东西，感谢小公子送我回来。”
谢玖还小，即便有时候看起来有些过分沉稳，不过内在怎么说都是一个小孩儿，看清袋子里的东西之后，双眼瞬间一亮。
“谢谢表姨叔叔。”谢玖干脆也不走了，直接在一边凳子上坐下。
裴纹有些无奈的扶额，这称呼还真不是一般的糟心。
他内心是拒绝的啊。
*
谢玖一去不归，云婈另有目的，也不去将人叫回来，干脆守在外面等着，直到青衣归来，她才伸手毫无预兆的将人拦下。
青衣一愣，但也没慌张，只是退开一步，对云婈淡淡一欠身，“谢夫人。”
这一声称呼出口，云婈小小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反应过来，带上和蔼的笑容问道，“你认得我？”
“不认识。”青衣淡淡一摇头，“只是刚才不小心听见令公子称呼云将军为舅舅，而云将军也只有您一个妹妹。”
这么一分析，倒还真合情合理。
“你耳力这么好？”云婈故意这么问，等看到她脸上的惊讶之后，又继续道，“说笑的。你跟在玖……裴大人身边多久了？”
话题转的太快，若不是青衣之前在裴相府里见识到了各种人，这个时候怕是还真不知道怎么反应。
“回夫人，青衣跟在裴大人身边已有五年。”
云婈一挑眉，有些不太相信，“看你照顾裴大人那么得心应手的样子，我还以为至少有十多年呢。”
青衣在心里暗自吃了一惊，没想到云婈是故意这么问，就等着她往坑里跳。
“青衣是裴大人捡回去的。”然而都已经回答到这个地步了，自然也不可能再有所隐瞒，只好因硬着头皮，避重就轻道，“青衣本就是奴隶出身，照顾人有经验。”
所以在照顾裴纹的时候，才会那么得心应手。
切，鬼才信呢。
先不管这些都是不是真的，云婈也不打算再继续问下去，侧身让青衣过去。
等人走远之后，云婈才轻轻笑了一声，“白玖玖你果然是只狐狸，连跟在身边的人都这么精明。”
青衣的确是白玖玖捡回来的，当时青衣刚刚从奴隶犯手中逃出来，正奄奄一息的时，碰到了裴纹还有那时候的齐国的丞相。
她遇见裴纹时，这人就已经是个瞎子。
最关键的是，明明就是个瞎子，偏偏还不允许别人把他当做瞎子来对待，气性也大的很，丞相府伺候他的人一个个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恼了裴纹，再被裴相赶出相府。
青衣之前见识过这样主子，相比起之前伺候过的人来看，裴纹可以称得上是脾气很好的那类试世家公子。
因为他只有在双眼疼得受不了时，才会砸东西出气。
青衣被砸过一回，不重，却在额头上留下一道疤痕。
她自己没反应，事后裴纹却像是做错事孩子一样，一个劲儿对她说对不起。
直到后来某一天，裴纹突然说，“青衣，我收你为徒，教你学医，以后你要是再不小心被我砸到，好歹能自救。”
于是，短暂的错愕之后，裴纹就成了她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