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推开房间的门,见裴纹与谢玖各自坐在一边,时不时轻声说两句,也不知道谢玖说了什么,裴纹脸上笑意不减。
倒是难得发自内心的开心,以前还在裴相府时,她都未曾在裴纹脸上见过这种笑意。
“师父,”青衣走进去,轻轻掩上门,“云将军已经走了。”
裴纹淡淡点了点头,“知道了。”
青衣看了一眼霸占她师父的袋子,吃的正欢谢玖,有些无言以对,“师父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必了。”裴纹淡淡道,伸手牵了牵袖子,“你要是累了,先下去休息,我若是有事,自会叫你。”
青衣之前吃过不少的苦,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她也从来不会反抗裴纹的话,这会儿听他这么说,仅仅只是欠身应了一声,依旧是什么都没问,转身退下。
只是出去之前,听谢玖懵懂的问,“她为什么要叫你师父啊?你是她老师么?书院的董先生说,只有教别人东西的人才叫师父,表姨叔叔,你教她什么啊?”
听闻谢玖这一番言论,裴纹一时竟然无法判断这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虽他相信,谢之远的儿子要做到这一点肯定不难。若是无意,倒也不影响什么。
裴纹只是简单的迟疑之后,便笑了笑,“医术。”
“啊?医术!?”谢玖双眼一亮,无比兴奋的从凳子上爬下来,直接扑进裴纹的怀里,“表姨叔叔,我也想学医,你能教我么?”
这话裴纹大约是怎么也没想到,先是皱了皱眉,而后才开始怀疑自己之前对谢玖的判断是不是都是假的。
有云婈这样的娘和谢之远这样的爹,教养出来的小孩子多半是不能当做一般小孩儿来看待的。
裴纹有些无奈的叹口气,伸手直接将谢玖抱进怀里,“倒不是不愿意教你,只是我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你要是真心想学医,不如让你娘亲另外替你找个先生来教你……”
“你要走么?”谢玖倒是不见外,直接搂住裴纹的脖子,瘪着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那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表姨叔叔,他们都夸我聪明,我肯定不会给你丢脸。我肯定是你最满意的徒弟。真的真的。”
裴纹哂笑,别说的自己是不是愿不愿意。倘若这次将事情都办妥了,回齐国时,真将谢玖带上了,就以云婈那两口子的性格,估计会直接提刀杀到齐国去。
深得云家与谢家宠爱的谢玖,可是两家人心里的宝。他要是将人拐走了,这后果且是他一个小小的齐国丞相能担责的?
别说齐国与空明重修旧好,估计这次齐国还会因此走向灭亡。
裴纹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挺喜欢你的,只是拜师这件大事不是随便说说。你先好好想想,若是我走的那日你还没改变想法,咱们到时候再商量好不好?”
谢玖抬头看了看裴纹,眼珠乱转,片刻之后拿定主意,“好!那你不许骗我,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就告诉我大舅,让他带我去找你!”
他这是变相的被谢玖给威胁了?
“好,不骗你。”裴纹揉了揉谢玖的脑袋,将人从怀里放下,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快些回去,别让你娘请等急了。”
谢玖看着裴纹嘿嘿一笑,而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规规矩矩对裴纹一拜,接着迈着小短腿就往外面跑,“表姨叔叔,你好好休息,九九告辞。”
一想到谢玖中规中矩的告辞,裴纹脸上便止不住笑意。
听着外面谢玖与云婈的说话声,裴纹又很快将脸上的笑容收起,手指隔着黑布摸上双眼,一片肃然。
*
傍晚十分,宫里的马车停在有客楼前。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暗自猜测,这是来接谁。明白真相的吃瓜群众,好奇看着从楼上下来的裴纹。
齐国一品深紫火纹朝服,穿在他那单薄的身上,极贵气与洒脱于一身。
来接的人依旧是云少轩,看到从被青衣搀扶出来的裴纹,青年眼神一暗,很快闪过一丝阴狠。
青衣附耳不知在裴纹耳边说了句什么,裴纹听后便抬袖对云少轩请礼道,“有劳云将军。”
客气疏远的话语,让云少轩的内心一沉,沉默半响之后,才淡淡一抬手,“裴大人客气。”
两厢无话,裴纹上了马车之后,便启程往宫中去。
裴纹默默在心里估算着时间,大约小半个时辰之后,方到皇宫南门。
青衣搀扶着裴纹下车,却发现他站在车辕上沉默转着脑袋,不知是不是在找什么,还是单纯的漫无目的。
有风吹来,擦着脸颊,贴着额角吹过,夹着一丝冷意。衣衫被风吹乱,远处南门近在眼前,恍然已是数年。当年空明王朝的两位王爷,为了争夺皇位,不知在这南门之下埋葬了多少英魂。
“师父?”青衣见他久久出神,脸上还带着她从未见过茫然,多少有些错愕,“怎么了?”
“没事。”裴纹下了马车,不知是不是有所感,远远的对云少轩一笑,“让云将军久等了。”
云少轩神色复杂,最终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道,“裴大人请。”
两人快要入宫之前,早就有宦官去勤政殿通知欧阳炫烨齐国的使者已到。
高座上的皇帝淡淡的嗯了一声,一直没什么兴致脸上才多了几分兴致,也不管这样做是不是合适,竟然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出殿亲自去迎接。
百官一愣,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自从御驾亲征归来之后,行事就越发诡异的皇帝,默然半刻,才想起来不能让帝王单独的去接,于是只好站起来跟上去,显然是给足了齐国使者们面子。
云祁站在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偏头轻声对匆匆赶回来的谢之远道,“陛下如此着急,也不担心这样会将人吓跑。”
谢之远偏头看了一眼自家越发没谱的大舅子,同样压低声音道,“陛下自有陛下的道理,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只管为陛下分忧便是。”
言外之意便是,要是吓跑了,他们这些当臣子的便辛苦一点去帮忙追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