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莲房自然是不像戚婉怀疑律令非,她讲述了房里今晨丢失储蓄银两的原委。
“我昨晚想到买几根琴弦修补一下闲置的琴,今早从祠堂回来,便发现银两数目少了。”汪莲房道。
“大嫂每天都会计算储蓄的银子吗?”律令非问。
“不会,除了收钱和用钱,我平日并不看顾钱箱。”
“那大嫂怎么确定钱少了?”
“有计银单,我与银子放在一处,今早是确实少了大锭银子,我才察觉。”
汪莲房如实告知,戚婉却是看不惯律令非的认真询问。
“二嫂这是什么意思,怀疑大嫂贪了她自己的银两吗?就算大嫂不数钱,我可是每天晚上都要把积蓄清数一遍才能安然入睡的,昨夜睡前可是一文不少,今早起来就少了好几十两呢!”戚婉火冒三丈,“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让我找出这个家伙一定给她点眼色看看!”
“那大嫂和二弟妹储蓄银两的地方,通常都有什么人知道。”
“当然只有自己知道了,难道告诉你让你去偷啊?”戚婉咄咄逼人。
“我和你大哥知道,少康都不知。”汪莲房温柔和气。
戚婉自然不能暴露自己的积蓄,律令非来到大房莲荷苑的“案发现场”,汪莲房放钱的地方很是明显,但凡进来过房间的人都可以从中窃取。
而汪莲房的贴身丫鬟也证明今日没有外人来过。
“难道银子能长翅膀自己飞了吗?真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跟二嫂你问东问西的,你难道能帮我和大嫂把钱找回来?”戚婉一副鄙夷之色。
“我只是想帮大嫂把银子不翼而飞的真相查清楚,以免真有家贼藏在府上。至于三弟妹,一定是私房钱多得数都数不清,不在乎这十两百两的。”律令非回敬一副不屑不顾态度。
“你这话什么意思,大嫂的钱是钱我的钱就不是了!”戚婉的脾气一点就着。
“好了好了,三弟妹别生气,二弟妹也是在帮我们。”汪莲房劝阻。
“她帮我们,她哪来这么好心,多半就是贼喊捉贼!”
“好了好了,钱丢失了不重要,一家人最重要是和气生财。”汪莲房权利的道。
戚婉大吵大闹的时候,大房荀长献跟荀长仁二人已向正屋走来。荀长献面相倒是看着沉稳,体态也端正,只是一双眼神浮游不定,自视甚高。
“怎么好像听到三弟妹的声音?”荀长献说道,手里端着新买的锦盒物件。
“她才不会闲来无事找大嫂呢!”荀长仁手上抚摸着一枚金缕翼玉蝉,说得信誓旦旦。
“不过三弟,你身为一个男人,可不能只是了解你的女人这么简单,最重要是压制住她,你看你,拿钱买个玉蝉都偷偷摸摸,还要藏在大哥这儿,真是丢我们县荀家男人的脸。”荀长献一派长男风范。
推门而入,房里三人目光投来,律令非一眼就有了答案。荀长仁更是惧内,赶忙把玉蝉握在手掌心藏在身后。
“婉儿你怎么在大嫂这儿?”荀长仁笑得僵硬。
“我为何不能来?你跑哪儿去了,房里丢银子了你知道吗?”戚婉气冲冲地上前。
律令非也稳步向前,第一次见荀长献,倒看着像个成熟稳重的大男人。
“事态已经很明确了。”律令非眼里的疑虑全散。
“什么意思?”戚婉依旧眼色难看。
“他们手里的东西,证明了事实,大嫂和你房里在一夜之间同时悄无声息失了部分银子,不像是外贼所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一屋之主拿了。而大哥手里的锦盒包装,一看就是新买的东西,还有三弟手里的玉蝉也是新的吧,我记得以前可是金蝉。”律令非一语中的。
戚婉眉头一皱,一把拽过荀长仁的手臂暴露了“罪证”,即刻火冒三丈。
“好啊你,敢偷拿银子去挥霍了!”
“不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婉儿你听我解释……”
“回去解释!”
荀长仁被戚婉怒势汹汹地带走,荀长献的待遇则全然不同,汪莲房不仅没有责怪,还接过东西扶丈夫坐下,斟茶倒水。
“这个三弟,实在太丢我们荀府男人的脸面了。”荀长献摇头叹气。
“相公你若是拿钱该跟我说一声的,三弟妹一闹我还以为真的出了贼。”汪莲房仅仅是微不足道地埋怨了一句。
荀长献的目光瞄了一眼在场的律令非,即刻摆起了大男子主义的范儿,拍桌子就道:“怎么,我一个大老爷们花点银子,还用你一个妇道人家过问了?”
汪莲房闭口不言,律令非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也不准备多留。
“大哥大嫂,既然真相已经大白,我也就不打扰你们,先回凌霄苑了。”
“二弟妹不着急走,早听说你身体恢复了,大哥一直忙,也没时间抽空去探望你,但身为大哥对你跟二弟的关心绝对不减,今日难得一见,身为大哥的有些训言,想跟二弟妹你好好说道说道。”
律令非油然而生不好的预感,荀长献虽看起来不像奸诈之人,可这话里话间透露的意思,他免不了是个大男子主义接班人。
律令非没有驳了荀长献的意思,她准备坐下洗耳恭听,膝盖一弯曲,荀长献的脸色立马大变。
“大哥让你坐了吗?”
律令非无故被凶一愣,汪莲房赶忙帮衬着道:“二弟妹大伤初愈,不能累着。”
“让你说话了吗?”荀长献对汪莲房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对律令非稍稍和缓,“坐下吧。”
律令非如坐针毡,她可不愿与人为敌,更何况荀长献此人的状况她尚未弄清楚。
“不知大哥有何指教?”律令非直视荀长献的长子风范,他便露了怯,“虽说长颢已经继承爵位,他是侯爷,你就是侯爷夫人,按理我跟你大嫂都得尊称你一声侯爷夫人。可爹和长颢都是重家教礼仪的人,一家之中我是长子,爹已去世长兄如父,我是长颢的大哥,也就是你的大哥,就有资格训诫你这位弟妹,大哥说得可对?”
律令非忍不住嘴边的微笑抽搐,荀长献果然是封建社会典型大男子的代表,就算不是坏人,也不是她能轻易对付的家伙。
“大哥当然是大哥。”律令非僵硬地一笑。
“那是自然,身为大哥必须正家风,若是像三弟那样被妻子踩在脚底下岂不是颜面扫地,当然我相信二弟妹一定也不会像三弟妹那样泼辣,妇道人家,一定要温柔贤淑,最重要体贴男人……”
律令非已经在杜府听杜夫人念叨了一夜的妇德女戒,岂能料到回到荀府还要被所谓的大哥拖着灌输思想。
律令非离开莲荷苑时已经痴痴呆呆,满脑子都是荀长献所谓夫妻和谐之道的长篇大论,完全是将女子定格为男人的附属品。
对于荀长献和荀长仁这对兄弟性格的截然不同,律令非只能感叹。
“都是兄弟性格差别也太大了吧?简直是极端,荀长颢的话,性格也介于二者之间吧,幸好幸好。”
律令非回到凌霄苑,带回来的桃花饼还没有全部送出去,算起来还有老夫人,一双儿女,以及荀长颢的份。
老夫人是律令非试图逃避的,荀怀珠亦是她绝对不想面对的,至于荀长颢,尽管心中芥蒂,却成为她可以接受的选择。
律令非带着几份桃花饼去向梧桐苑,从平安口中得知荀长颢尚未回府便暗自窃喜,若能放下东西就撤,岂不是求之不得。
律令非看桌案上有砚台墨笔便拿起毛笔试图留几个字,意在让荀长颢分了这几份桃花饼。歪七扭八地写完字,律令非才想起自己的简体中文与这个时代不符。
“这样不行啊。”
律令非放下桃花饼盒准备离开,才出房门,便与下朝归来的荀长颢正面相遇。
“夫人回府了吗?”荀长颢摘下官帽问平安。
“夫人可不是在那吗?”平安笑道。
荀长颢与律令非相望一眼,不过门庭的距离,却相隔甚远。
“我,我回来了。”律令非尴尬回应。
“奴才先退下了。”平安给青梅使了一个颜色,她即刻领会。
荀长颢向房门走去,律令非倒退回去,莫名地手足无措,荀长颢将官帽递向她,她一把抱住。
“杜夫人,玉体可安?”荀长颢言辞生分,转身关门。
“一点小感冒,不严重。”
律令非对关门的刹那心头一紧,趁着荀长颢往卧室去,她赶忙撒手官帽把门打开才安心下来。而在卧室的荀长颢很自然地敞开双臂等待人伺候宽衣。
荀长颢一转身,律令非依旧站立在屋厅,房门大敞。
“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荀长颢开口。
“这里,凉快。”律令非心虚得惶然。
“罢了。”荀长颢并不强求,转过身去宽衣解带。
“可否把门关一下?”荀长颢目光低沉。
“关门!干嘛?”
律令非却慌张成一团乱麻。
“脱衣服。”
“你脱衣服干嘛?”
“朝服沉重,既已回府,自然要换下。”荀长颢别无他想,只是自己换了一身便服。
律令非松了一口气,恍然大悟一切都是自己遐想连篇。
“我想告诉你说,这些里有三份桃花饼,是我爹娘让我带回来的家乡特产,有两份你帮我给老夫人和韫玉他们吧,还有一份你自己留着尝尝,没事我就先走了。”律令非撒腿就跑。
“不准走。”荀长颢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