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周杰伦 《晴天》
放学，许辉拎着书包，甩在肩上，走出两步，突然回头，他叫了程瑜一声。
程瑜刚把铁甲上的机械拆卸完，埋着头专心收拾。闻声抬起头来，一脸迷糊，像是没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一样。
许辉看着呆呆的表情，有些好笑，勾了下唇角，喊道，“邮箱，别忘了啊！”
他喊完，见程瑜点头，这才迈开腿，走出教室。
李想在外面等他，见他出来，笑脸迎上去，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从走廊经过。
“打球去。”李想道。
“不去。”许辉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反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李想看了他的脚，皱眉，“还没好？”
“还行，主要是今天有事。”
李想白了他一眼，骂道，“你丫天天有事？！”
“真有事，我妹在家等我呢。”许辉正色道。
李想摇头，“我听过女儿奴，真没听过哥哥也被奴的。”
许辉也没反驳他，笑了声，拍了拍他的肩道，“下次，下次哥哥带你飞，今儿先这样！”
他说完松开手，朝后挥了挥，人影拉长，在李想不满的目光里撤离。
走廊里，铺了一地金色，太阳像个咸鸭蛋，一点点往下坠，一抹一抹的给世界上色。
落在窗外少年的身上，晃动起一片活跃的金芒。
风捎带着细碎的絮叨，笑闹声回荡在走廊上。
随着少年欢快的声音，风，落叶，书页，所有的，全都是鲜活的。
程瑜收回目光，就发现畅冉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
“怎么了？”
“真好啊。”畅冉笑道，“真想像李想和许辉他们那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打球就去打球，想参加AI实验室的活动就参加，真好。”
她眼里的光，一瞬闪过，背着光，似乎又暗了下去。
程瑜愣了愣，有那么一秒觉得畅冉的话，说的很对，她想了想，道，“你也可以的。”
畅冉笑，笑的有几分无奈，“我不行的，我还是好好啃这些书吧，不然，连和你们在一块的资格都没有了。”
高二会分班，实验班不会留这么多人，这意味着什么，即便不明说，他们也全都知道。
程瑜看着她笑着收拾桌上的厚厚的习题册，心头有一丝的苦涩，想了想郑重道，“畅冉，不管在哪里，我们都是朋友。”
“最好的朋友！”畅冉接了句，看着程瑜重重的点头，脸上的笑，比刚才明媚了许多。
周二，大学公休日，回去的时候，程瑜看到了门缝里一线孤零零的光。
家里难得有人。
程瑜进屋，徐芸和程颐峰坐在沙发上看新闻，桌上摆着一桌子的菜，垃圾筐里外卖的包装纸冒了出来。
“回来了？”程颐峰出声问。
“嗯。”程瑜径直往卧室去。
徐芸皱眉，出声招呼道，“先过来洗手吃饭。”
程瑜扫了眼桌上的菜和垃圾筐，勾着嘴角露出来一个嘲讽满满的笑来，头也不回的道，“我吃过了。”
“外面吃的还是学校食堂，吃的什么？”徐芸站起来追问。
程瑜哼笑了声，转过头去，“和你们一样的外卖啊！”
她看到徐芸和程颐峰脸上明显的僵硬，莫名的痛快，在心里长呼了口气，转身开门，闪进了卧室里。
屋外，徐芸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来，“看看，看看这孩子，越来越叛逆了！”
“算了，本来也是外卖，也不怪她。”程颐峰语气平静的道。
徐芸眉头皱的死紧，坐在沙发上，终究是心气不顺，沉声道，“你也开始嫌我不会做饭了？”
“说的什么话。”程颐峰坐起来，拿了筷子给她夹菜，“你别老和她这种口气说话，这个年纪，逆反期，你懂得。”
徐芸咬了咬牙，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外面的交谈声，程瑜断断续续听了几句，没几句，话题转移，重新回到大学教授期刊论文研究上面。
程瑜便不再听，打开笔记本，带上了耳机，点开邮件，里面有一份未读。
看时间，是许辉昨天晚上两点发来的，她快速的移动鼠标，打开邮件，整个人都是一愣。
内容很熟悉，却又不是很熟悉。
邮件的内容是她之前一直在磨的程序代码，是之前她删除过的一份，具体内容全都被修改过，修改的地方在下面做了标注，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修改过的地方，注释十分详细。
程瑜一直卡壳的地方，在看过那些内容，豁然开朗，之前她像是走近了一片迷雾里。
现在许辉这篇修改过的代码，她身处的迷雾中，经过一阵清风，将雾吹开来，露出清晰的道路来。
他的代码，每一个都意图清晰，针对她想要的效果功能，一应俱全。
她想表达的，想要体现，许辉全都知道，他像是窥探过她的内心一样，将她想要表达的，完整的，用他的代码表述了出来，给她在迷茫中指了一条明路。
程瑜盯着邮件，心里炸开了一道烟花，眩晕灿烂。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他的脸来，吊儿郎当模样，却藏着一份细腻。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记下来自己删了写，写了删的这些东西，更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留意，花费了多少时间替她解惑。
但是，程瑜的脑海里，却不自觉的勾勒出了一个画面来：
昏暗的灯光下，少年人窝在椅子上，神情专注的做着一件事，侧颜被柔和的灯光笼罩，美好的不够真实。
程瑜盯着那份邮件，反复反复的看了许多遍，直到门外，程颐峰敲门，出声安顿她睡觉，她才关了邮件，躺倒床上。
破天荒的，程瑜那晚失眠。
从前，她封闭着的空间，在那份邮件后，被人打开，阳光一丝一缕的洒了进来，她看见了光，蓝天，白云……
她闭上眼就是许辉阳光下的明媚的脸，程瑜甚至有些后悔，后悔选了那样一个位置，埋怨窗外的阳光，总是帮他自带滤镜。
这些纷乱了的思绪，在她脑海里乱窜，最后，她想起了许辉那天在大树下的话。
想到这，她哀哀的叹了口。
明知道不适合的，她不会再去优等生的世界乱闯乱撞，她静静的闭上眼，世界终于，重新恢复寂静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