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
——周杰伦《东风破》
比赛的事情，看上去是尘埃落定，事实上，大家心里的犹疑一直都存在。
资金不是最根本的原因，而是，面对国际比赛的信心。
高二这种特殊时期，为了一场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比赛，大家的兴致实在算不上高，正因为这样，但凡有一点困难，他们就有可能选择退出。
至于自费筹集比赛款项的事情，其他人迟迟没有行动。
许辉的报名，有一种赶鸭子上架的既视感，压力随之而来。
这样的状况程瑜早就料到，她的计划书上将购买材料以需要的费用和还参赛用的预算金基本列的清清楚楚，数额庞大。
他们两个东拼西凑，最后还是杯水车薪。
这种压力，随着时间的与日俱增，开始渐渐的变得让人焦虑。
“凑齐一两个人的费用还好说，但是说想要凑齐五个人，的确是有点儿困难……”程瑜看着笔记上面记录的内容，开始有些犯愁。
现在的钱，在他们眼里是真的很有分量。
程瑜有种特别的惆怅，不知道是这几天看自己和许辉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拿到一点儿的钱，还是其他的原因，总之，那种颓丧的感觉，似乎像是有传染的能力一样。
她隐约感觉的到，许辉似乎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两人在一起，虽然努力尽量变得很好，但是那种情绪带来的颓丧是怎么都不能够拜托掉了。
为了凑钱的事，程瑜快把自己的能用来当钱用的全都搬了出来。
徐芸和程颐峰看在眼里，几次三番，徐芸都想要找程瑜沟通一句，但是看着她匆匆出门，默默的进屋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这孩子这几天在搞什么？！”
清早，看着程瑜背着鼓的满满的书包出门，徐芸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程颐峰一眼，出声奇怪道。
“你也发现了？！”
“废话，我又不是瞎，怎么能发现不了！”
程瑜的古怪，已经不是三天两天的小事情了，这段时间，基本持续了一周了，虽然是背着他们，但是看起来，已经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徐芸不会发现不了，程颐峰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这时候，徐芸出声闻起来，程颐峰便忍不住跟着出声应道。
“大概是缺钱花吧，我那天也看到了她在网上的出售东西的视频！如果不是缺钱，也不会把那些东西都带出了。”
徐芸看了眼程颐峰，虽然知道他的话应该是没错的，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从开学以后，程瑜虽然和她有无可避免的交流，但是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们都没有什么话可以去说。
徐芸担心程瑜，更不觉得家里给她的钱会让她的生活变得困难。
听程颐峰这么说，徐芸脸色有些难看，转身便推门进了程瑜的屋里。
程瑜的卧室一向都很整洁，东西也很少，从来没有上锁的地方，只是从前徐芸从来都不会不经过程瑜的同意就去翻她的东西。
她和程颐峰一向也很尊重女儿的隐私，所以在此之前，从来都没有翻看过孩子的卧室。
见徐芸这样进了屋里，程颐峰愣了下，正要伸手把人给拦住了，就见徐芸站在了书桌前，一眼就看到了光溜溜的桌面上，留了一张磨损到了起毛边儿的宣传单。
宣传单上是关于VEX机器人大赛的，应该是学校AI实验室专门印制的宣传单，应该是鼓励学生们，积极参赛的。
徐芸在看到宣传单的那一刻，便已经是恍然大悟。
程颐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徐芸一直直勾勾盯着的那张宣传单。
“原来是以为这个，一开始，一开始就应该想到的。”
徐芸看着空荡荡的卧室，里面许多从前他们买来的贵重摆件，全都没有了，零星放着一部分。
显然，为了这次的比赛，程瑜为了凑够参赛费用，几乎是竭尽所能了。
“看来，孩子对我们的戒备，很深啊！”程颐峰揉了揉眉心，叹气道。
徐芸将那张宣传单折好，塞进了口袋里，然后干干脆脆的走出了程瑜的卧室。
晚上回家，程瑜刚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程颐峰和徐芸，一般这种状况，徐芸便是有话要教育她。
那次争吵之后，她们的关系，在程瑜看来就是冷硬，徐芸和她的对话，程瑜更像是例行公事一样的回应。
看到面前的场景，程瑜微微皱眉，喊了声爸妈，走了过去。
“这个……你想参加？”徐芸将一张宣传单放在了桌上，程瑜看了眼，愣了下，是赵可依发的关于VEX比赛的宣传单。
她放在卧室忘了收起来了。
徐芸和程颐峰的态度，让她心里忐忑，但还是老实的点了下头。
“学校说这个要自费，先把这些拿上。”徐芸递给她。
程瑜抬起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她，旁边的程颐峰道，“收起来，不够再和爸爸妈妈说，既然你喜欢，爸爸妈妈会支持的。”
“下次，有事情要和爸爸妈妈说。”徐芸皱眉，看着她，正色嘱咐道。
程瑜点头，有那么一刻，她茫茫然的心，冲过一阵暖流。
“瑜瑜，爸爸想告诉你，为人父母，不管做什么都是想要子女更好，所以，我和你妈妈有那些地方做的不对，希望你也能谅解，毕竟爸爸妈妈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做的不好，你担待！”
程颐峰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程瑜鼻子发酸，面前一片朦胧。
她想起畅冉的话，或许，不管是强制独断的爱，还是物质堆砌的爱，父母给的，都是他们想要给孩子最好的吧。
她像父母一样，不会表达，默默的点头，最用心的保证，“我会努力比现在好的。”
为比赛筹的钱，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总是离目标还是那么的遥远。
“官网上基础设施，一套发射装备，里面一个主控板，一个遥控器，还要一套正版编程软件的光盘（带序列号注册的），一根传程线和一跟无线控制线一共是8000元。部分零件器材的话按照需求不同都是不同的，买的话，也是一笔支出……”
许辉咬着笔头，在本子上写下他的方案。
“赵老师那边……”程瑜皱眉，不知道两边凑一凑的情况。
许辉摇头，“她那边给实验室买基础设备也要一笔，我们想参加国际赛，前面的关卡，也要一关一关的通……”
从现在往远了看，如果一路照应到国际赛结束，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程瑜叹气，“要不要，不要想那么远……”
“浪费这样的多的时间精力，如果参加，就一定要为最后的国际赛考虑！”许辉敲了敲自己眉心是，呼了口气。
两人坐在天台上，望着远处，陷入沉思。
程瑜的思绪渐渐放空，直到背后的脚步声响起，两人同时回头，就见畅冉和李想站在了背后。
“靠，凑钱这种事，都不跟我们打个招呼，怎么着，看不起人？还他妈是不是朋友了？”
李想气呼呼的坐下，认真的点，似乎永远都在跑偏。
畅冉也过来，坐在了程瑜的旁边，“瑜瑜，这个给你！”她塞了一卷钱在程瑜的掌心里。
“冉冉……”程瑜知道畅冉的家境，她将钱塞回给畅冉。
畅冉拉住她的手，皱眉道，“是太少了吗？”
“不是，不是！”程瑜连忙摇头。
许辉揉了把脸，躺倒在天台上，闭了眼，久久没有出声，风卷起他的衣角，拂过他有些一脸疲倦。
李想站起来，看了他一眼，踹了他一下，“多大点儿事儿，不就是钱？！”
闻声，许辉躺着没动，直到太阳的光，晃上他的眉眼，他哼笑了声，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滚，别抢老子台词。”李想骂了句，又踹了他一下，道，“不就是凑几个钱，等着！我告你俩，那是世上无难事，傻逼才放弃，忙你们比赛去，少他娘的在这儿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留着晒太阳！”
他说完扭头就走，畅冉见状，忙跟了过去。
如果说，人总是在有所经历才会有所成长，程瑜觉得他们的成长，似乎都伴随着感动。
青春期里，最别扭的情亲，最真挚的友谊，都是成长里的最最珍贵。
那天之后，李想上学带来了他所有的宝藏，那些手办，还有他废了半条命，搞来的限量款球鞋、科比的签名球衣……
一个班一个班的叫卖，几乎在校内轰动。
这件事，没两天便让朱正廷知道，换来的结局是叫家长。
办公室里，赵艺几乎抓狂，许辉他们听墙角之余，都能感受到李想的危险。
“学会做买了卖是不是？家里缺你钱花了？一天天不给老娘找事儿，是不是觉得浑身不舒服？”
办公室外，整条走廊，几乎都回荡着赵艺的抓狂的嘶吼。
李想被拎着耳朵拽出来，一边走，一边给许辉和程瑜挤眉弄眼。
次晨，程瑜在楼下等到了带着棒球帽和墨镜的李想。
“阿姨凶你了？！”程瑜小心翼翼的问。
“夸我了！”
“啊？！”程瑜愣。
李想回手一把将她拽着往前走去，嘴里叨念着，“夸我为了兄弟两肋插刀，侠肝义胆，聪明能干……”
程瑜知道他是编的，抿着嘴憋着笑，直到来到校门前，保安伸手拦下，要他摘了那拉风的墨镜，程瑜才看到他乌青微肿的右眼。
“想笑就笑吧，反正看也看见了！”他白了眼校门口站着的许辉和畅冉，还有程瑜。
许辉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李想扭头便走，许辉追上去，伸手搂住他的脖颈，笑的更大声了。
李想狠狠的顶了他一手肘，将一张卡拍在他胸口，磨牙道，“拿着滚蛋！”
“谢了！兄弟！”许辉贴上去，搂着他肩膀，轻声道。
春风吹过，柳絮飘扬，学校里，早读的铃声回荡。
程瑜牵着畅冉的手，从背后看着前面勾肩搭背的俩个少年纠缠在一起的影子。
春日融融，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