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与现实交错，无法抽离卡在胸口，躯壳如行尸走肉。
——周杰伦《困兽之斗》
放学铃响，学生们陆陆续续的从学校离开。
程瑜坐在位置上等许辉，他去了实验室找老师问机器人的视觉程序，程瑜回去也无聊，便在座位上等着。
教室里，人渐少，只剩下值日生。
程瑜习惯性的往窗外看去，天很蓝，夕阳将多半边染红，校园里，学生一走，只剩下一片静谧。
她微微吸了口气，想着这段时间的日子，前所未有过的满足。
哪怕，前几天，她和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争执……
哪怕，窗外，关于她和许辉的流言蜚语更甚从前……
程瑜全都不在乎，因为她在乎的人都在身边，想到这儿，她眉眼不自觉的就弯了起来。
“走了，傻笑什么！”
窗外，许辉的手伸进来，在她头顶揉了揉，打断她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程瑜欢快的拎起了早就收拾好的书包，飞快的往外走去。
“问好了吗？”
许辉点头，“赵老师说可以试一试！”
“呀，那太好了！”程瑜兴奋，笑得脸颊一侧挤一个清浅的酒窝来。
那天他们看了机器人展之后，程瑜和许辉就开始准备给CONFIDANT改进，这些天，两个人忙着在网吧查资料，去隔壁学校蹭课。
方案一出来，许辉找赵可依去问执行的可行力度。
程瑜一直都很期待，现在得到认可，她满心的欢喜，从认识许辉来，她的CONFIDANT一直都在精进。
如果，能够一直在一起，真好。
程瑜落后一小步，侧头朝着旁边的少年看去，他单手插着口袋，走起路来拽拽的，侧脸被余晖映的金灿灿。
眉眼明媚，一切都美好啊！
程瑜想起那个递上去的分科志愿表，心里默默的祈愿，要一直这样就就好了。
回家的路，从有了许辉，就变得短短的。
小区门前，许辉站在夕阳下，一身金泽，朝她挥手。
直到程瑜进去了，再回头，仍旧能够看到他披着金辉，像是小太阳一样，将她面前的路，铺满了金色。
程瑜朝他摆了摆手，进了楼门，这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她的记忆，那段时间，日头过得总是那么仓促，时间的味道，却总是暖阳的温软。
楼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夕阳暖色，里面一阵阴冷。
程瑜进了电梯门，深吸了口气。
回家，有时候，并不是那么美好……
推开门，程瑜看见了沙发上坐着看资料的徐芸，那晚之后，程颐峰虽然说了那样的话，但是，实际上一切都并没有什么改变。
程瑜暗暗的吐了口气，朝徐芸轻声打招呼，“我回来了……”
“嗯。”徐芸头也没抬，程瑜正要进卧室，就听沙发上，徐芸道，“瑜瑜，过来坐，妈妈有话问你！”
“哦……”程瑜挪着脚步，慢吞吞的坐在了沙发的拐角上。
“你们要分文理科了吧？！”徐芸翻了一页书，问道。
程瑜抿唇，那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浮现，她默默的点了下头。
“嗯，你们朱老师给我说了，想学什么？”徐芸问。
“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理科以后好找工作，而且你不是喜欢编程，走理科的路子比较好……”
徐芸一直都在说话，程瑜的心思却在浮浮沉沉，她知道徐芸这么问的意思是什么。
但，最后，徐芸什么都没说，把书合上了，道，“我知道了，回屋做作业去吧，妈妈给你做饭。”
程瑜应了一声，进了屋。
晚饭，徐芸也没有和程颐峰提起分班的事情，但越是这样，程瑜心里越是紧张。
夜里，程瑜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客厅里的声音，徐芸和程颐峰似乎聊得都是工作的事情。
“学校的事情再忙也得放一放，这不是一件小事！”徐芸压低了声音，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程颐峰坐在沙发上，将手里的书合了起来，低沉着嗓音道，“孩子不喜欢我们干涉要不就……”
“就怎么样？！”徐芸听到程颐峰的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程颐峰又将声音压低了几个度，看了眼诚意的卧室门边，低声道，“小声点儿，别在让她听见了，孩子不喜欢这样，越是这样逆反心理越是严重。”
“老程，孩子在这个时候是叛逆期，我清楚，但是总不能因为是她的叛逆期，然后，就对她不管不顾吧，这算是什么呢？！这是对孩子的不负责任，你知不知道？！”
徐芸这一连串情绪激动的指责，让程颐峰都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他揉了揉眉心，将情绪激动的徐芸了拉到了旁边。
“小芸，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是愿意为她好，为了她好，就要照顾到她的逆反心理，你如果真的打算让她留在实验班学习理科，你就别让她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徐芸的声音被程颐峰带下去，声线几度降落。
程颐峰点了下头，徐芸白了他一眼，然后就道，“行吧，我给你说，既然这样，这事儿，你就别再和她说。”
“我知道！”
屋外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变得若有若无，再也听不清楚是什么，程瑜便听着听着就睡着。
然后，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整个人起来都没有精神。
早读，李想看着她的熊猫眼，转过来笑道，“你昨晚去偷牛了吧你？！”
程瑜懒洋洋的趴在桌上，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连李想的话都没有去应声。
“我帮你看着老师，你睡吧！”许辉将书包塞进去，坐起来，将桌上的书全都挡在了程瑜的面前。
闻声，程瑜闷闷的应了一声，趴在桌上转向窗边。
整个上午，程瑜都没有睡着，盯着窗外愣神，直到她心里的不安被朱正廷办公室前的那道熟悉的身影给确认。
程瑜从座位上起来，一路看着徐芸从朱正廷的办公室离开，一路直奔校长办公室的方向。
她知道徐芸来是为了让她能够留在实验班，这种操作，程瑜从小见识了太多，只是这一次，她不愿意了。
她从教室里出来，跟着一路直奔校长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敲门，门猛地被从里面给推开，徐芸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程瑜的那一刻，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皱了下眉，紧接着徐芸看着她便道，“不去上课在这儿干什么？！”
程瑜一嗓子眼儿想说的话，顿时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徐芸皱眉，继续道，“还愣在这儿做什么，上课铃都响了，还不回去？！”
大概是这种压制和约束已经持续了太久太久，所以，以至于程瑜面对徐芸，不论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最终还是溃败的不堪一击。
在她这种威严的电督促下，她最终还是垂头丧气的走回到了教室里去。
一节课，程瑜除了烦躁便只剩下烦躁，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陪着畅冉去厕所之后，干脆不愿意回去上上午最后一节课。
“冉冉，我不想去上课，要不你先回去好了……”
这一上午，畅冉早就发现了她情绪低落，挽着程瑜的胳膊，道，“瑜瑜，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程瑜踢了踢脚底的碎石子，什么都没有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现在这种情绪。
畅冉见她不说话，就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紧紧的挽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我陪你！”
程瑜笑，“那我们去秘密基地！”
“好！”
冬日，清灰的天下，废弃的老旧建筑楼，绚烂的墙画，在一片荒芜中都显得诡异、清冷。
程瑜带着畅冉爬到了最高的天台上，两人垂着脚，望着高墙外的车水马龙。
程瑜长长的叹气，“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她问。
程瑜的语气里充满了迷茫与失落。
畅冉像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叹了声气，望着头顶那片灰蒙的天际，沉声道，“很快吧，他们都说，上了大学我们就彻底长大了。”
“是吗？”程瑜木讷的望着外面，轻声道，“好像是要好久啊……”
“很快的。”畅冉望着前方，说这话的时候，漂亮的一双眼晶亮。
程瑜转头看着他，那时候，她们都好像期待着长大，而长大，遥远的像个梦，怎么盼，都盼不来。
程瑜想起徐芸，想起程颐峰，想起自己被安排好的命运，这样的被动的生活，大概，只有，长大才能解救了吧。
“冉冉，是不是所有的大人都会为自己的孩子，决断一切，在他们所谓的没有长大前，安排着他们的人生，不论做孩子的我们是不是喜欢？”
程瑜想知道，这个世界，所有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还是，总会有像许辉的父亲那样，对待许辉，从来不用对待孩子的眼光去看他，了解他们，也尊重他们？！
畅冉盯着自己的脚尖，很认真的想着程瑜的话。
作为孩子，被安排，在她的生命里，似乎那么的频繁。
但是畅冉不管怎么样，都永远的记得，为了让她进这所学校，父母不顾她的劝阻，不惜打两份工，为了让她和学校里的孩子一样，不受委屈，她的父母不惜到处对人点头哈腰，到处借钱，给她买一部手机……
即便是被安排，会身不由己，而他们总是拿出最好的东西给她，一切都是为了她……
畅冉想长大，想凭自己，有一天也能够像他们一样，给他们最好，哪怕是强加的最好。
她想到这儿，笑了笑，晃了晃脚，说道，“瑜瑜，他们可能真的是决断着我们的命运，但是总归是想着给我们最好的，所以，不论怎样，不要对他们太苛责了吧。”
她的声线清浅，每一句话都拂过了她的心上，程瑜深刻的记得这句话，更多的是，她想着徐芸和程颐峰对待自己，或许，不会像畅冉的父母那样，但却也好像是竭尽所能的想要给她最好的，只是这最好的，却并非是她想要的吧……
有那么一瞬，程瑜觉得或许，他们之间更需要的事相互体谅吧……
那时，天际灰蒙，西风凛冽。
畅冉的话，轻柔有力，更迭着，传进程瑜的耳中。
她也想，像她一样，豁达的，坦然的接受那一切，强加的好……
只是，年少的心，向着风，总想着要去追求那唯一的、潜藏在心的、小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