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开始，是很长的电影。
——周杰伦 《最长的电影》
晚自习，连续失踪整个下午的某位同学，难得到岗。
刚坐下没多久，许辉就发现了程瑜不太友善的举动，看着立起的那道屏障，许辉挠了挠眉梢。
隔着高高的一摞书，他只能瞧到程瑜黑乎乎的脑顶。
他上课的时间有限，和程瑜正常交流的话，扳着手指都能数的过来，想了又想，没明白这突然带着敌意的“三八线”怎么来的。
他用笔蹭了蹭眉骨，刚侧身探头过去，程瑜就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一伸手，用胳膊盖上摊开的书。
“这么紧张，在看什么？”他凑近了朝她手肘下扫了眼。
程瑜一声不吭，却将胳膊下的书摁的更紧了，转头用黑漆漆的眸子看着他。
见她不说话，许辉咬了下下嘴唇，伸手将堵起来的那道“长城”拆开，程瑜抬手摁下，仍旧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许辉抽回手，“我惹你了？”
“没有。”程瑜把书摆好，目光重新落在手臂下压着的书，许辉看了眼，程瑜垂底了眼，神情专注。
那张白净的侧颜上，写了“生人勿扰”四个大字。
许辉耸了下肩，伸了个懒腰，一手撑着头朝她望了过去。
笔在他手指间灵活腾挪，就跟表演杂技似得，转的飞快。
隔着高高的书墙，程瑜盯紧摊开书。
从被许辉打断后，她便没有看进去多少，眼睛是盯面前的书，注意力却早飘至了旁边做妖的人。
教室里窃窃私语的交谈声盖不住旁边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声，不多时，旁边的“啪嗒”一声响，笔落地。
紧接着一阵椅子桌子挪动的“咯吱”声，他一个人弄出的动静，大过全班人。
程瑜皱眉，心想这样的好学生再来上一个，朱正廷怕不只是血压会高，连头都得秃。
她憋出来的吐槽还没完，旁边一本书卷了个筒探过来，杵了杵她的胳膊，程瑜转头，许辉露着一排白亮细牙，冲她笑，“拜托。”他指了指滚到她脚底的笔。
程瑜有些不情愿，许辉笑的太灿烂， 让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过程瑜想起那天的纸巾，虽然不情愿，但是为了“一纸恩情”，她还是弯了腰。
许辉趁着她弯腰的功夫，探过头去看她刚才压在胳膊底下的那本书，刚瞟了两眼，脑袋笼下道阴影来。
朱正廷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过道里，木着一张脸看他，许辉讪讪的摸了下鼻头，规规矩矩坐了回去。
程瑜从桌底上来，眼睁睁的看着朱正廷从她桌上把书带走，背着手出了教室。
“罪魁祸首”冲着她咧嘴笑了笑，“我不是故意的。”
程瑜一声不吭的把笔还给他，左手托腮，给他留了一个后脑勺。
许辉看着她的反应，往前探了探身子，轻声，“我帮你要回来？”
话音刚落，窗户外传来阵“当当”两声，朱正廷立在玻璃窗外，阴沉沉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那目光像是能把人当场拎出来批斗个几百回合。
教室里，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安分守己，看书刷题，不用看，程瑜都知道朱正廷那张脸黑成了锅底色。
她低着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黑板正中央的墙上，石英钟“滴答，滴答”，节奏感分明，只等时针准确无误的落在一刻钟上。
李想抬头盯着，在嘴里默默的倒计时：“十，九，八……三，二，一……”
那个一字刚脱口，下课铃炸响，教室里炸开了锅。
他率先喊了声，“程瑜，我先走了！”人已经第一个冲到了教室门口，结果不凑巧，在出门的时候，撞上了另一个往外冲的人。
一前一后，磕鸡蛋似得撞开来，李想捂着撞在那人肩上的鼻骨，张嘴要骂人。
对方揉了揉肩膀，赶在他之前开口，“同学，人背后不长眼，可正脸长着的。”
李想急着走人，一挺腰就往外跑，刚窜出教室，前面从各个教室里断断续续涌出来的人流里突爆出声“小心”，李想还没反应过来，一篮球照面上来……
来的太突然，完全是要破相的征兆。
他看着那颗球飞至脸前，下意识抬手格挡，只见一矫健的身影闪现，手臂一勾一弯，那篮球像是被黏在那手的掌心，“咚”的一声砸落在地，接着一弹，又回到了对方手里。
空气在那一瞬，像是凝固。
班里、隔壁教室里进进出出的人，全朝着这边望去。
程瑜从后排走到教室门前，班里的人正堵在门口做观望状，她顺势朝外看了眼。
许辉单手拍着球，回头朝着人流里望了眼，人群里伸出只手来晃了晃，“这边！”
“接着！”他踮了下脚，球在他手里腾空，稳稳当当砸进那人手里。
“谢了。”
“好说！”他爽朗简短一句，摆手转身下楼。
暮色西沉，落日的一丝余晖铺了他满肩满背，他身后的人群中，惊起一阵压低了的议论声。
“好像是隔壁班新来的？”
“叫什么啊？”
“实验班出精英，这句话真没错。”
……
尽量压低的询问声，回荡在被秋日傍晚的夕阳下，泛着一丝带着暖意的暧昧。
刚才被接手的篮球再次落地，李想带着几个人一路小跑下楼。
人流渐渐分出一撮一撮来，各自为营，向着楼底张望去。
“还真的是，实验班出精英。”女生们笑闹着，手挽着手下楼。
笑闹过后，走廊渐渐恢复静谧。
程瑜从教室里走出来，无意识的朝楼底看去，少年们的步子轻快，很快脱离了众人的视线。
楼底只剩下一拨背着一个个硕大书包，承载着厚重壳子的“乌龟”们，游走在静下来的校内。
泛黄的落叶悉悉索索，飘落小道，程瑜的脑海里，慢放似得，无缘无故的回放出刚才的那一幕。
少年被阳光穿透的身影，轻轻一跃，将乱闯乱飞的篮球收伏在掌下。
夕阳勾勒过的一动一静，成了一幅画，闯进了很多人的心里。
之后的日子里，少年的每一道盛着阳光的影子，于不经意藏在了她的心底。
让她埋下的那颗种子，沐浴阳光，继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