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遇见你是一场悲剧，我想我这辈子注定一个人演戏。
——周杰伦 《对不起》
窗外，秋风顺着走廊争先恐后涌入，课桌上摊开的书“哗啦”作响，盖过了教室里更迭起一阵打闹声。
程瑜被旁边随风翻飞的书页吸引，无意识的朝空着的位置扫了眼，崭新到没有署名的一套课本原位不动，整整齐齐码成一摞。
自新书的主人从认领来，就没有实现过自我价值的一本书，正孤零零的摊开在桌面上，借着风，发出强烈的抗议。
她的新同桌来了有一周有余，到课率首创新低，除了第一天，引起一番骚动外，他的存在感几乎低过了程瑜。
程瑜收回目光，忍不住在心里猜测，除了朱正廷，还有哪位代课老师知道班里还有这么一位新同学？！
想到这儿，像是下意识的动作一样，她心不在焉的摸索着桌面留下的刻痕。
桌面上留了一段细小却清楚的文字——“真正的衰老，是技术上的衰老。”
这句让她过耳难忘的话，时不时就会闪现在她的脑海里，像是在她脑海里生了根发了芽。
像极了白雪公主里七个小矮人中的一位，“聪明绝顶”了的物理老师站在讲台上，扯着嗓子卖力灌输新知识，反复的陈述着这一句：
“力是物体与物体之间的相互作用，不能离开施力物体和受力物体而独立存在的，受力物体同时也是施力物体，施力物体同时也是受力物体！”
抑扬顿挫的音色，像是洗脑一样，从第一排回荡至最后一排，却经过了她的左耳传过右耳，借着风，飞走了。
唯独她的脑海里，那道划破雨雾，清朗敞亮的一句，“真正的衰老，是技术上的衰老”还反复盘桓。
午后的课，一教室的人昏昏欲睡，谢文洗脑似得灌输生怕无效，讲几句，就要叫个人验证一遍刚灌输的知识点，有没有被消化。
变相的点名给死气沉沉的教室里注入了一丝活气。
“找位同学来回答下练习册第二个多选题。”谢文将眼镜戴上，从夹着的教案里抽出点名册，一目一行，从六十几个名字里精挑细选，最后找了个最不眼熟的念了出来。
“许辉！”
教室里细微的响动戛然而止，前排的顺势回头，看热闹似得，齐刷刷的朝着最后一排看去。
程瑜从桌上一堆零七碎八的小零件里抬头，正好对上十几双探究的目光，她避讳似得，瞬间将头埋了下去。
“许辉？！”谢文扶了扶眼镜，朝讲台下看了眼，确定真的没有人站起来回答问题，有些疑惑道，“许辉不是你们班的？”
没有人出声，班里的不大声的聒噪里传来声嗤笑。
程瑜捏着手里的机械小零件紧了紧，抬头朝讲台上望去。此时，好事的人顺嘴回答了谢文一句，“是！”
她抬头就瞧见谢文眉毛一拧，声音拔高了追问道，“没来？！请假了？！”
“去厕所了！”
最后一排传回爽朗的一嗓子，全班人的目光又都聚了过来，李想整个人都栽在书里面，看不见脸，更看不见他喊这话时候的表情。
“一个厕所去了半节课？！”
对这种一看就是敷衍式的回答，谢文脾气上来，眼风凌厉的扫向李想冒出一茬短发的脑顶上。
李想像是感受到了谢文目光，直了直腰，从书后面探出半张脸，却仍是十分不着调的来了句：
“忘带纸了。”
话音刚落，班里就是一阵哄堂大笑，要多热闹就多热闹。
谢文的脸黑了几个度，却看在是倒数第一排的，难能可贵仅是警告了声，“不知道就别出声，下次再在我课堂上捣乱，小心把你请出去。”
李想用欠扁的语气哦了声，赶着点儿的下课铃及时打响，谢文白了他一眼，大概是没什么心思和他纠缠，夹了书出门，没再追究。
这一插曲侥幸结束，似乎并没有真正的结束，紧接着后续跟着上映。
下午第三节课。
朱正廷路过教室后门，按惯例趴窗户，第一眼就往最后一排瞅去，许辉的缺席一目了然。
程瑜又成功被从教室里拎了出去，这一次，她在被点到的时候，就猜到了是因为什么事。
在全班的目送下，她贴着墙站在窗外朱正廷的对面，垂着眉眼，紧盯脚尖，短短几分钟，好几个版本的回答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
“许辉下午没来？”
没有选项的致命题，是她最害怕回答的，她本能的摇了下头。
“下午来过，上节物理课不在？”朱正廷接着又问了一句。
程瑜，“……”这问题，物理老师十有八九已经给了他完整答案，她没什么回答的必要，点头算作肯定了一遍。
朱正廷眉心原本的两道褶笼起，像是压根没看到程瑜的动作一样，隔了一阵，才严肃道，“上课就有个上课的样子，老师上边辛辛苦苦讲课，你下边东耳朵进西耳朵出，又是睡觉又是捣鼓玩具，成什么影响。”
这话说的严厉，不像之前的第一次，只是提提而已，现在倒像是批评她，破坏这个班的学习氛围，影响到了许辉一样。
程瑜深深蹙眉，这一次她没有应声，在朱正廷眼里，成绩差，便是原罪。
他的心思全都在被校长送进来的许辉身上，许辉选择和她做同桌，有丁点儿的差池，这错的原因都可能是万年倒数第一的自己带来的不良影响，甚至连这种逃课的大错，也拜她所赐。
因为别人而殃及自己的委屈，程瑜不是第一次受。
回到教室，她盯着旁边的空座位愣了半晌，将原本用来挡在正前方的书墙挪到了右侧，为她和许辉之间竖起一道分明的界限。
那时，她急切的和他划清界限，一心想要回到从前，没有见过许辉前，被无视，充当空气的清净岁月。
可惜，老天偏不遂人愿。
程瑜不知道，正是在她想尽各种办法躲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时，岁月里稀薄的微光，恰是在那一刻，缓缓渗进她之后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