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使用第一人称，记录眼前所有的发生。
——周杰伦《半兽人》
周二，阳光明媚的早晨，永远来的比周一让人期待。
程瑜在闹钟响之前醒来，客厅里安静的过分。她从屋里出来，客厅的茶几上，玻璃杯下压着的那张红色彩钞，十年如一日的，以固定不变的位置横陈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茶几上钱被她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洗漱完，程瑜下楼，巷尾，李想踩着单车，一道被拖的长长的影子，投在地上。
“等你半天了。”
程瑜“嗯”了声，骑车跟在他的后面，往学校去。
树影飞速掠过，半空中旋转的落叶，缓缓坠落，早读的铃声在校园内回荡。
教室里传出阵阵读书声，程瑜坐回位置上，旁边仍旧空荡荡。
一向驻守教室里，在早读铃声响前就开始巡逻的班主任，今天意外没有出现。
程瑜悬着的心放下来，她不想再被朱正廷追问，她的这位新同桌去了什么地方。
只是，在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里，许辉的胆大放肆已经刷新的全班同学新的认知程度。
那个昨晚作为惹眼的存在，在全班人面前露面一节课的高人，直到早读结束，才顶着一头杂乱无章的头发，以一脸没睡醒的姿态出现在教室。
他坐回座位，一把将书包塞进了抽屉里，人往桌上一栽，便开始闭眼睡觉。
前排里，韩晨目送坐回位置上倒头就睡的许辉，用素来习惯了的语气哂笑了声。
“这年头，沾亲带故，有点裙带关系的，比什么都强，拼爹可比拼成绩难的多了啊！”
那不高不低的声音里带着满是酸涩又厌恶的气息，似乎在整间教室发酵，趁着课间几分钟的功夫，像是感染过病毒，令前排多半的人沾染上了这“病毒”。
时不时，交头接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班主任再屌，也屌不过校长啊，老朱再怎么不愿意，人家有校长这层关系，他还不是笑脸把人迎进来？！”
“反正托关系留在这儿的又不是就一个，张三李四，阿猫阿狗，只要有钱，有关系，别说实验班，就是实验楼都能把人送进去！”
……
那个时候，这些话，是少年们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里的一抹调剂，也是他们自认为对所谓不公平的“勇敢反击”。
程瑜低着头，哪怕这话未必完全针对她，也尝试着从嘈杂声中，忽略一切有攻击性的言语。
她逼迫自己习惯的同时，也逼迫自己去假装无所谓。
面前高高垒起来的书遮住了她的表情，仿佛就能阻隔那些声音，形成一种听不到的错觉。
隔着过道的椅子发出声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李想猛地起身，将拉开椅子向后踹了脚。
动静大的吓人，闹哄哄的教室，骤然安静。
他站起来大摇大摆的走出教室，安静下来的教室，在他转身离开后，再一次变成沸腾的起的热水锅。
“有能耐靠关系，还不让人说……”
这个声音在众多议论里，最为尖锐刺耳，盖过了其他声音，旁人的议论声，登时压了下去，等着他这话的感慨激昂的后续。
然而，说话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这一句混在里面“出类拔萃”，到嘴的话，讲了一半，强行止住了话头。
“说吧，我听着呢！”
就在教室里一片死寂的情况下，一直埋头瘫在桌面上的许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坐起来，打破这刻意了的沉默。
教室里，前排大部人的目光被这一声吸引，纷纷转头。
许辉托着腮，一手转笔，饶有兴致的盯着刚才“义正言辞”发言的那个方向。
程瑜隐藏在书后，几乎能感受到那些人投来的目光，她的心跳有些不稳，有些担心许辉为此会和前排的尖子生发生争执。
可更多的又是为他在这种时候的这一句，难能可贵。
只是，她的担心多余了，伴随这上课铃响，李想大摇大摆坐回位置上，教室骤然静下去，似将刚起势的火用一捧冷水，浇到了底。
朱正廷脚底生风走进教室，之前狂风暴雨彻底恢复为风平浪静，他刻意朝着最后一排看了眼。
他的重点关注对象，低头看书，是副他认为乖巧好学生的模样。
朱正廷收回目光，安心开始讲课。
许辉撑着头，不看黑板，歪过去盯着程瑜看。
程瑜察觉到的他的目光，皱眉回头，眼神里写的明明白白，“看黑板，看她干什么！！！”
许是她的目光不够严肃，许辉不仅没有收敛，还主动来了句，“长城该扩疆了。”
他说完，在程瑜还处于茫然的状态下，随手将她桌上的课本，朝两个人中间挪了挪了， 轻声道，“谢了。”
程瑜看着他在朱正廷眼皮子底下，靠着几本挡在面前的书，再次安然入睡。
……
第一次，她的同桌上课睡在她旁边，睡的这样正大光明，程瑜咬了咬下唇，在没有书墙遮挡的位置上，勉强坐直。
如果换做以往，就算是没有格挡，程瑜一样敢在上课睡觉，敢做任何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可现在，她一旦有什么小动作，难免牵连了她这空降的露水同桌。
于是，程瑜就这么在朱正廷的眼底，坚持了难熬的四十五分钟。
好在一节课平安无事。
下课，朱正廷前脚刚出教室，她看了眼许辉，伸手小心翼翼的把书挪了回来。
这期间，许辉睡的沉，一张课桌，硬生生让他睡出一种床既视感，第二节的语文课，起立的时候，许辉仍旧睡的昏天黑地，丝毫不受影响。
程瑜看了看讲台，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把书推到了许辉面前。
语文课结束，他伸了个懒腰，带着一双睁不开惺忪睡眼，靠在桌上打哈欠。
从早上进来，就一副永远睡不醒的样子。这大概是除了昨天第一天见面之外，给程瑜唯一的感了。
课间，趁着许辉出去，程瑜默默地将自己的书挪了回来。
那时候，她还惦记着朱正廷为两个人画上的分界线，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招惹一个老师眼里的好学生。
哪怕，他的一举一动与所谓的好学生，根本不搭边。
只是，她自己不知道，或许就是那不经意的一刻，她开始关注突然闯入她生命里的那个——与众不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