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 总有个记忆挥不散。
――周杰伦《城里的月光》
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程瑜反应过来,迅速的将自己铺展开来的那张纸揉成了一团。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指尖夹了一张纸巾。
程瑜犹豫,抬眼望着他,许辉近了一步,那只跟着手递的近了,程瑜伸手,接了过去,小声道谢。
许辉没有说话,抄着口袋走近,弯腰在她旁边盘膝坐下。
程瑜一愣,扭头眼神呆呆的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眨眼是泪光闪烁。
每一次的偶遇,似乎都是她很狼狈的样子。她抿着唇,僵直的蹲坐在地上,手里攥紧了那张带有温度的纸巾。
许辉也没有再看狼狈的她,他曲起一条腿,双手撑在背后,脑袋向后仰着,抬眼望向层层树冠遮挡过的蓝天。
程瑜下意识的,像他一样,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远眺,之前的眼泪被炽热蒸发。
她的心似乎渐渐平定,之前的委屈倒流回了心房。
“再厚的阴影也遮不住光的。”
极为普通,甚至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句话,伴着那极缓的声线,似蕴着力道,如沉暮的钟声,一下一下的撞进人心间。
程瑜仰着头,她的目光穿透枝叶缝隙间,点滴明媚的光斑将湛蓝的天空放大。
她没有说话,转头看着身旁莫名出现的少年。
借着风,泛黄的叶,从他身后飘落,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点缀过他深邃的眼跟俊逸的脸。
彼时,初秋的风,掀起层层树影,程瑜怔忪,默默的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那时秋风正浓,将少年的低沉的嗓音吹进了心间……
大概在那段没有光,没有方向的日子里,这句话正是照亮深渊的一枚火种吧。
晚自习,兵荒马乱一天的终结前奏。
老师没到,教室里环绕着来自各个角落里的窃窃私语,更多的是对新同学的好奇与猜测。
因为下午的课,这位新同学压根就没出现,包括现在的这节自习。
程瑜旁边的座位空空,她朝着空下的位置看去,桌面上空荡荡,连桌兜里的黑色书包也不见了。
刚来的第一天,新同桌的到课率在班上创新低,远远的超过了她。
朱正廷从窗户前经过,习惯性的往教室里瞟,等目光落到最后一排,眉头一皱,伸手敲了敲玻璃。
玻璃被敲的咚咚响,程瑜低着头,不看不听,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个时间点儿,朱正廷很喜欢找班上的同学谈话,但这与她无关,她只要做好低着头,做好她的小透明就可以了。
程瑜早就习惯了这种模式。
就在她埋头降低存在感的时候,前桌忽然转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用笔指了下窗外。
程瑜抬头,朱正廷立在窗外,朝她招了下手。
找她吗?找她做什么?!
程瑜狐疑的伸手指了指自己,见朱正廷点头,她才慢吞吞的站起来,慢吞吞的走出位置,像背着壳的蜗牛,走出教室。
教室外的走廊上,朱正廷背着手,逆着光,脸上的阴晴看不清。
程瑜低头走到他面前,轻声,“老师,您找我?”
“你同桌许辉呢?”
原来关注点在这里,程瑜本想回答不知道,话到嘴边,却转为,“去厕所了。”
她不愿意再管任何的闲事,尤其这个班上的任何事,可到这儿,她却又多管闲事了。
朱正廷皱起眉,注视着她,程瑜心虚似的,心跳不自然的加快。是她为自己撒谎时,从未有过的感觉。
不知道是害怕被朱正廷拆穿,还是另有所惧。她自己也不清楚,却也只能低眉垂眼,等着接下来的“判决”。
“回去上课吧。”朱正廷没有怀疑,冲教室门前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回去。
程瑜转身,刚迈出两步,身后的朱正廷突然又出声叫住了她。
程瑜茫然回头,半张脸恰好被阳光的剪影镀了一层柔和的金晕,整个人羸弱柔和。
朱正廷严肃的神情略微松动,出声道:“上课注意点影响,老师讲课,把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起来。”
她心里咯噔下,却很快反应过来,语气生硬的嗯了声,转身回到教室。
高一上学期,朱正廷使劲浑身解数,也无法让程瑜从倒数第一进步一名,三个月后,他彻底放弃,紧接着,班上各科老师,也都对她渐渐实施了“放养政策”。
作为被无视的空气,她安安静静的在她位置上做什么,都不会引起朱正廷的任何反应,今天却打破了这一惯例。
只是因为她多了一个被校长送来的同桌。
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就是,让她不要影响到许辉。
程瑜坐回位置上,皱眉,将桌上的一摞书从正对讲台的位置挪到了旁边,给两人中间划出一道分明界限。
自习课结束,程瑜从教室里出来,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程瑜回头,李想斜跨着干瘪的书包,搂着篮球,站在身侧。
“朱正廷找你干嘛?是不是又找你麻烦了?”
程瑜抓着书包带紧了紧,摇头,“没。”
“那就行!”他拍着球,走在程瑜旁边并肩下楼,“今天班上新来了一个?”
他上午没有到,不知道许辉的来时的阵势,下午只听班上同学议论,也没有见到刚到的新同学,只知道他坐在了程瑜的旁边,忍不住问了句。
程瑜点头,没有多余的话。
李想看了她一眼,将球搂回怀里,“他坐你旁边不影响你?”
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她喜欢一个人默默的捣鼓自己的,之前,最后一排只有他和程瑜两人,他也打算和她做同桌的,却被她嫌弃太闹,隔着过道分开来坐。
现在新来的坐在她旁边,李想怕她不喜欢,问完之后,他低头看了眼程瑜,小小的一只,垂着头,看不见表情,轻声细语回答他。
“没有,他一整天都不在。”
他点头,用力拍了把手里的球,粗声道:“你要烦,我帮你弄走他。”
程瑜心头一暖,李想是这个班里,她唯一的朋友。
那时,年少的情谊,像是酿过的酒,醇厚有劲儿。在她心上留下浓厚的一笔,让她荒芜的岁月里,仍旧有温暖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