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时间是一种解药，也是我现在正服下的毒药。
――周杰伦《彩虹》
走廊上，阳光打斜铺了一地，光斑明明晃晃。朱正廷上前一步走，刚好遮住了程瑜入眼的那一抹亮。
程瑜忍不住，习惯性似得将头垂了下来。
“许辉不在班里？！”朱正廷一出声，问的还是她那好同桌。
在程瑜记忆里，这段时间，朱正廷从前嘴里一直念叨的那几个好学生，周宇泽或是周晗，在许辉这尊大神来的短时间内，渐渐被取缔了，反而他叨念最多的成了这被校长强塞进来的“关系户”——许辉同学。
作为全班最不起眼的存在，现在她多了一个作用，那就是随时随地被拎起来问一句：
“你同桌呢？”
“许辉呢？”
程瑜已经习惯了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出没日常，但糊弄起朱正廷来，不比其他代课老师，复杂的很。
她沉默了下，并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
但朱正廷似乎也并不真的想要一个什么要的回答，这几天，许辉的“丰功伟绩”他已经从其他老师嘴里听了七七八八，何况，他自己也不瞎，许辉是不是安分，他心里有杆子称，也明白的很。
对于程瑜的沉默，朱正廷也没有放在心上，他的重点本来也不在这上面。
“程瑜，你调一下座位，你和李想坐一桌。”
朱正廷把话说完，程瑜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身体却还是明显的僵了一下。
换座位的用意程瑜清楚不过，朱正廷觉得是她影响了本来是优等生的许辉。
从开始就明确反对许辉和她同桌，到现在，用强制的手段来把人给分开，这里面不用说，程瑜也知道朱正廷对她的态度了。
程瑜没有说话，盯着脚尖，脑子有些空白。
朱正廷看着她，“许辉这几天的表现一般，也影响你……”这话从他嘴里面说出来，程瑜不由的想笑，影响她？！为了让她换座位，这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程瑜在心底冷笑，叛逆的情绪在那一刻膨胀到必须喷薄而出。
她蓦地抬起头来，与朱正廷直视，目光中常有的那种学生对老师常有的胆怯，全然消退，她微微弯了下唇角，对朱正廷露出来一个温婉乖顺的笑来，轻声道：“好的，老师。”
朱正廷看着她的表情有一瞬的恍然，就听她话锋一转，一字一句道：“只要您把没收了我的那几十本书，四个手办，还有那些传感器，小零件还给我，让我坐哪儿，随便，都可以。”
兔子急了也咬人。
朱正廷看着程瑜这一副看起来乖觉的表情，脑海里冷不丁的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对这一大堆突如其来的条件仔细反应，程瑜就道：“那，老师没其他事，我就先回教室了。”
朱正廷没吭声，程瑜人已经回到了座位上。
这大概是金牌班主任，第一次被自己的学生这样赤裸裸的威胁，他的反应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
程瑜坐回位置上，拍了下胸口，心里隐隐的生出一丝轻松的欢愉来。
不知道是因为这样呛回了朱正廷，还是因为她暂时不用听朱正廷的换位置而感到暗喜。
她旁边的位置上，空荡荡的不见人，程瑜看了眼，目光收回来的时候，落在了刻在桌上的那行字上。
她睫毛轻颤，眨了下眼，用书将桌上的那一角遮住。
放学，教室里的人稀稀落落的离开，剩下几个值日生打扫卫生。
楼道里，从一放学，赶鸭子似得嘈杂声中，渐渐的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值日生搬动椅子和零零星星的几句交谈声。
“周晗，你值日！”
门口的数学课代表被突然喊住，转过头来，高高的马尾下，那张清秀的脸上保持着始终如一的淡漠。
“我知道。”她简单三个字，看了眼倒数第二排从座位上起身的畅冉，“她替我。”
“哦！”韩晨有些失落的应了声，突然放低了声音道：“还说替你打扫环境区呢。”
等他再抬头，周晗早就出了教室，他的话，大概是没有听到的。
不过，这话周晗没听到，却不代表教室里其他人也没有听到。
有男生起哄道：“想给女神示好？得了吧你，不看人家什么范儿，知道什么叫金童玉女吗你？！”
“滚蛋！”
韩晨推了下说话的宋岩，宋岩没站稳，往后踉跄了下，撞到了最后一排的桌子。
程瑜正坐在座位上拆小型机器人上的履带和传送带，这一撞，刚刚卸下来的小零件，“丁零当啷”一阵响，落了一地。
她皱了皱眉，坐在原位没有动。
“哎呀，没看见你正刻苦呢，不好意思。”韩晨道歉的话，夹带着不明意味的腔调，像故意似得，意有所指的来了一句。
程瑜没有说话，也没有去捡掉在地上的小零件，干巴巴的坐在原位，像是没有听到他们的话一样。
韩晨推搡着那个男生去打扫教室外的环境区，很快消失在了程瑜的视线之外。
地上的小零件，孤零零的在她脚底下打了个转。
程瑜微微垂眼，咬了咬下唇，刚要弯腰，就见面前穿着一身校服，看起来规规矩矩的的一团影子蹲了下来，后脑勺扎了一个低低的马尾，程瑜看不清她的脸，却见她仔细的将地上的小零件一个一个拾起。
“你的？”她捡完了站起来，看着程瑜道。
帮她捡东西的是帮数学课代表值日的周晗。
程瑜没有说话，摇了下头，从桌兜里抽了书包，转身往外。
畅冉站在原地，愣怔了有一会儿，抿紧了唇线，将那些零件一个一个的收拾好，在笔记本上撕了张纸，叠成纸盒子。
那些零件被放进了盒子了，然后摆在了最后一排程瑜的桌上。
从教室出来，程瑜深吸了口气。
大概是从自己沦为倒数第一，或者正儿八经贴上了“差生”这两个字的标签之后，跻身在那些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优等生”当中，她好像再没办法和任何一个人成为朋友。
她处身在这里，却有事游离在这个班级之外。
无论是看班级里的有着公认的好学生韩晨，还是替课代表打扫卫生的畅冉，不管是言语上暗藏着的刺还是看上去友好的一个举动，在她眼里，都一样是不愿意接触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