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空，是雨是风，还是彩虹你在操纵。
——周杰伦《反方向的钟》
随着时日的推移，高一第二学期，第一次月考就在兵荒马乱里开始。
月考不用分班，清早，值日生把桌子拉开，学生自觉一条龙坐下。
距离开考还有十分钟，程瑜在最后一排坐下，教室里酝酿着考前的那种紧人心魄的安静，全班人，除了程瑜，连李想都是一副严肃紧张的模样。
实验班，虽然还没有变态到五天一小考，十天一大考的这种程度，但是各科的课堂小测验还是很频繁的，对考试已经习以为常。
但对每一次的月考，还都像是如临大敌一样。所有人坐在教室里，开考前，大家就全都收了声，静静的等试卷下发。
在这儿一学期里，程瑜还是不习惯这考试的氛围，她漫不经心的将目光移至窗外，却见李想朝着她挤眉弄眼。
“许辉！”他嘴里念了个名字，然后点了点下巴，示意程瑜朝着另一个位置看去。
程瑜转头，原本该坐着许辉的位置上，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
能够连老班这一堂考试都不紧不慢的，真的是很有魄力了。程瑜在心里暗想，抬头看了眼正在黑板上的石英钟，距离开考不到三分钟。
走廊上，没有一个影子。
第一门数学，时间一到，卷子就发下来了，学校讲究一切考试都以高考规则看齐，时间掐的刚刚好，试卷发完，许辉还没到。
程瑜收回目光，眼神迟缓的落在那张卷子上，看着那些sin，cos……她的脑袋里像是有符号跳舞，困意不受控制，很快就像洪潮似得来袭。
教室里安静到只能听到翻页和写字的笔迹声。
朱正廷坐在讲台上监考，一眼就能看到教室里唯一空下的位置，不觉得皱眉，在眉心拧起个死结来。
考试过了小半个小时，许辉才急匆匆的跑进来。
程瑜下意识朝他看去，只见许辉顶着一头鸡窝，两眼乌青，活像网吧通宵一晚出来的人。
监考老师看着迟到了半个小时的人，眉头皱又皱，恨铁不成钢的道，“考试也能迟到？高考考场呢，也要迟到，平常不养成紧张的习惯，以后怎么面对高考？！”
“老师，要不，我先进去答题，完了你再教育？”迟到的人用略微干哑的嗓音打着商量，教室里认真答题的人闻声忍不住被这热闹吸引，抬头看了过去。
监考老师不好扰了一教室的人答题，好歹放行，让人赶紧回位置做题。
教室里安静的只剩下“刷刷”的笔迹声，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程瑜盯着试卷后面的大题，忍不住朝他的位置看去，许辉低着头，看不出题做的有多认真。
来回的翻了几次考卷，也不见他打草稿，卷子就已经被撂倒了一旁。后半场考试，他几乎都趴在桌上，抱成一团，沉沉的睡着。
直到交卷，也不见他有多少清醒。
其他几科，陆陆续续，正常开考。上午的最后一场英语，试卷刚刚发了下来，刚过半个小时，许辉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着试卷往讲台去。
监考老师皱眉，狐疑道，“才半个小时，这么早交卷？都做完了？”
“做完了。”许辉故意把答题卡翻起来，涂得一个不剩。
实验班的好学生，考试向来都是坐穿板凳，难得看到开考刚过半小时就交卷，全都一副吃惊又古怪的眼神盯着他。
监考老师扫了眼答题卡，摆手，“坐回去，坐回去，才半个小时，着急什么。”
许辉还想多说什么，监考老师不耐烦道，“检查好了？能考满分？回去。”
他长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经许辉这么一闹，程瑜原本昏昏沉沉的睡意全没了，偷偷的扭头朝他看了眼。
许辉心不在焉的翻了翻卷子，眼睛总是往窗外瞟，就和关在笼子里的野雀似得，一副抓心挠肺的急切。
刚到一个小时，他就又站起来交了一次试卷。
监考老师见留住人留不住心，这一次干脆放行了，许辉交了卷子，人刚出教室，走廊外就是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速度之快，堪称飞奔。
考试结束，中午吃饭，李想难得不在大中午的去打球，等着行动慢吞吞的程瑜。
“走，一起去吃饭。”
平时程瑜都是一个人，只有考试这几天，李想才不去球场打球，等着她一起去食堂。
出教室的时候，周晗正在和同班同学方佳敏对英语考试的答案，杂乱无章的ABCD一个劲儿的往脑子里灌，程瑜听的头疼。
前面忽然话锋一转，方佳敏说道，“周晗，你说，那新来的真那么厉害？”
“可能吧。”课代表一贯的高冷，对这个话题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对方的好奇心却因为这一句话而高涨，兴致勃勃的道，“考数学的时候来的那么晚，也不见他着慌，考英语的时候还交卷那么早，指不定真是咱们班的黑马，你说是不是？”
周晗没出声，她接着自言自语的分析道，“如果成绩真不行，老朱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当祖宗似得供着他呀！像咱们班那两个关系户，你看上学期，老朱没一个月就不搭理他们了……”
聊天都不忘夹枪带棒的捎带人，程瑜更头疼了。
她没听到周晗说了什么，只是加快脚步，快速从她们身边穿了过去。
食堂里，李想打了饭在她对面坐定，“你说，刚才方佳敏的话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程瑜专心对付盘子里装什么像什么那没骨气生姜。
“别学那拿鼻孔看人的数学课代表说话。”李想白了她一眼，“你和他同桌你还不清楚？”
程瑜抬起眼来看他，还是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李想率先缴械投降，“行，行，当我没说。”
下午最后一场，所有人的，许辉的座位一直空着，直到考试结束，那张桌子摊着的也只是一张白卷。
最后一科，许辉缺考了。
实验班的学生，奉考试为性命，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许辉不在场。
交卷之后，整个教室全都是乱哄哄对答案的声音。
“第二题选的什么？”
“B。”
“物理解答题做出来没，最后结果是？”
“……”
程瑜盯着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怔怔的发呆，耳边是杂乱无序的ABCD。
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在这一阵被世界隔离的混乱之中，有些莫名的茫然。
或许，少年的情绪，像是一阵风，来的突然，又莫名。
实验班的这一方世界，总与她格格不入，三五成群的讨论，她插不上嘴，也听不懂，教室里就像是煮沸了锅，吵闹声逼的人头疼。
对过答案后，那些人或是兴奋，或是苦恼，为了分数而癫狂。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木然的盯着渐渐暗沉下的天色，脑海里，飞扬起那张空白的试卷。
在这里，所有的人都说，“成绩就是学生的一切”，这句话，像是一个巨大的真空玻璃罩，将她赖以生存的空气抽去，到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窒息感。
而那张突然出现的空白试卷，就像是砸破那真空玻璃罩的铁锤，在拯救着她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