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然而，他还没出门口的时候，就又听到了任薄的声音。
程思墨死抿了下唇，缓缓回头，“任二少，还有什么事么？”
任薄轻轻一笑，眼神里不掩轻蔑。
他就像是一个手持尖刀的刽子手，专门往人心窝子最敏感的地方捅，“把你的小菜和米饭带上，相信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吧？就这么丢在这里恐怕不大好，啧啧啧……”
一边说着，他还用这种表情把那碗米饭和沙拉给递了过来。
程思墨的瞳孔当即就缩了一下，里面尽是屈辱。
他还是没敢看任薄的眼睛，只是缓缓把紧攥的双手打开，将那两个碗接过。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出的包间。
他只知道自己每走一步都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最后瘫在一个椅子上浑浑噩噩，脑子里全都是任薄的表情。
他不明白，他不懂，他想不通。
凭什么？！
凭什么任薄可以那样对他？！
凭什么任薄可以对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人分高低贵贱的吗？！现在又不是古代阶级社会，从小到大学的一句话不都是人人平等吗？
凭什么任薄想要什么都可以有什么？凭什么他就一无所有受尽委屈贫穷困苦还要被人欺负？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任薄不就是会投胎？有几个不是自己挣出来的臭钱、有些不属于自己的势力就可以随便折辱别人？！
还有封烨，从头到尾都没有正眼瞧他。
而步皙……分明就是伪君子！明明心里面和任薄一样势利眼瞧不起穷人，为什么还要假惺惺地安慰他？
枉他之前还那么崇拜步皙……
渣滓……都特么是渣滓！
洛川就更过分了……洛川……
想到这里，程思墨的眼中忽然空洞了很多。
洛川好像并没有怎样对他。
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脑海里就不由得浮现出那个人的笑。比起步皙那种温和而内敛的笑容来说，洛川的笑多了很多很多内容。
明明有的时候笑得像是四月朝阳一样蓬勃好看，可有的时候又让人感觉毛骨悚然……问题是明明他已经觉得可怕了，但是等再看那个笑容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毫无威胁，还是会想去靠近。
这怎么可能是人能办到的？？
在他说池珩的时候他明明就是感觉洛川不悦，那种无形的威压真的让他慌乱难当。但是看到洛川的脸之后，他又认为自己全部的感觉都是错的，所有的紧张又消失不见……
是恶魔吧……
程思墨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这么一个词语。
只有恶魔这种东西才是这样的——明明心中嗜血、明明是要把人拉去地狱，可他们生的却很好看，笑得也很好看，让你心甘情愿地跟着送死……甚至让你被卖了还能替人数钱。
就像这次他受侮辱之后他恨那个包间，恨包间里的所有人，甚至连步皙他都十分厌恶，但是对洛川却……
不！
他不能这样！
洛川才是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如果没有洛川他就不会来到这个楼层！没有洛川他就不会买那么贵的饭菜！没有洛川他就不会进那个包间！没有洛川他就不可能吃那些东西！没有洛川……
都是洛川！
一边想着，程思墨的拳头又一次狠狠攥紧，连指关节都已经泛白胳膊微微发抖也不自知。
呵……
都是人，谁又比谁多个什么？
一辈子这么长，保不齐他以后就能成为能让别人仰望让别人点头哈腰的存在。
反正他的脸今天已经让包间里面那几个畜生一层一层扒了，他还在乎这层皮干嘛？！
反正今天体验过，他已经知道对别人点头哈腰拍马敬酒也都是很简单的事，还需要矜持什么？！
呵呵呵……
“程同学，你怎么了？”
心中正在翻涌着怒火，冷不防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慌忙起身，程思墨唰的一下就把目光扫了过去，“……沈老师？您怎么也在这里？”
话音刚刚落地，他的冷汗就从额头浮了起来。
他刚刚想了那么多，有没有表露在脸上？有没有被看见？
“来这里当然是吃饭了，傻孩子。”说话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一米七七左右，是个看上去很斯文的人。他穿着简洁的休闲服，戴着半框眼镜，面白眼大，看上去就是一副温和的样子，明显是个好脾气。
他的声音与他的长相也很匹配，温温和和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不禁失笑，还摇了摇头，随后又是淡淡的担忧，“程同学，我看你脸色不大好，额头上也有汗，你这是吃坏东西了？”
又听他说了两句话之后程思墨才多回了些神。
是啊！
他都快忘了，这里是学校的餐厅。
学校的餐厅有专门给教职工准备的地方，学生不能够去那里用餐，不过教职工却可以在学校里所有的餐厅用餐，包括学生餐厅。
这个餐厅的味道好，会在这里遇到沈老师也并不奇怪。
沈老师叫做沈纵，是学校的教授，现在已经教了他们一个月了。因为他每堂课都有出勤，入学的时候成绩也不错，所以沈老师也认识他，对他有些照顾。
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到，更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过来搭话，但是沈老师的出现还是给心中纷乱冰冷的程思墨带来了一丝温暖。
他笑了笑，“没事的沈老师，我可能是吃了什么过敏的东西了。您不需要担心，没什么大事，一会去医务室看看就好。”
沈纵点点头，“嗯，以后多注意，过敏有的时候可不是小事……对了，刚才我看你是从那边的包间走出来的，又看到任薄同学走进去，你们认识？”
程思墨怔了一下。
然后刚刚砌起来的温暖骤然崩塌。
……
洛川吃了一口羊肉。
入口滑嫩，又加上酱料增色，饿了半天肚子的洛川简直是一本满足。
她挑眉，然后扫了眼任薄，“还真是自己考上的K大，记忆里不错，酱料调的真合本少爷心意。”
笑得贼鸡儿欠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