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她欲言又止。
“这家游戏厅每天赚那么多钱，不会在乎我偷了那一点点币的。周老板每天动不动就克扣我们的工资，每个月真正到手的工资不到之前谈的四分之三。”
王小琴嚯地从地上站起，眼角还挂着泪痕，瞳孔却睁得极大，脸上表情扭曲着，透露出一种疯狂和偏执：“我现在去偷他的币，只是拿回我之前的工资而已，他罪有应得。”
乔薇薇皱了皱眉。
周老板不仅喜欢克扣员工的工资，还要求员工长时间的加班，但这绝对不是王小琴过来实施偷窃的理由。
“小琴，你听我说，如果你需要钱，你可以……”乔薇薇不死心，仍然劝说道。
“找你是吗？”王小琴抽了抽鼻子，上下打量起穿着大卖场打折买来的T恤和牛仔裤的乔薇薇，苦笑道：“你可以给多少？十万，还是二十万？”
“我……”
乔薇薇嘴巴被堵得张不开。
她的所有奖学金全部用来支持BLUEMOON后援会的运营了，卫家佑赚的钱既不是她的，而且并不多。就算有商家和bluemoon签了合作，现在钱都没有到账。
可以说，乔薇薇浑身上下能搜出来的钱，不会超过三位数。
在没有离家出走的时候，乔薇薇真的不觉得十几万能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手表，一个包包的事情。但她现在知道了，十几万是可以向死神买来一条鲜活的生命的。
“薇薇，我知道你好心。”王小琴见乔薇薇为难的样子，接着道，“我不需要你借我钱，你以后就当看不见我好吗？不要把我交出去，好吗？这就够了…”
“你不是说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你帮忙的吗？我只有这么一个忙，薇薇，你帮帮好不好？”
乔薇薇手攥成拳，五指蜷缩，抓了一把空气后又松开。
“薇薇，算我求你了，真的……”
王小琴双膝一弯，竟然直接跪在乔薇薇的脚下！
“小琴，你这是做什么？！”乔薇薇吓了一跳，连忙拽住王小琴的双臂，“我承受不起的啊。”
算年龄，王小琴应该还要比乔薇薇略长几岁。
王小琴靠着乔薇薇的力量，勉强站直，歇斯底里地道：“薇薇，我坐牢没什么，真的没什么的，我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我那得了肺癌的老母亲，家中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父亲在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死了……我们母女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说，如果我进去了谁来照顾她呢……”
“薇薇你可以等几个月吗？等我筹到钱，母亲完成手术，我一定回去警察局自首的，薇薇，等我几个月好不好……”
乔薇薇看着王小琴，意识到原来王小琴的脸是如此的沧桑，才二十多岁的年轻脸庞，眼角旁竟然出现了皱纹，眼底下的青影夸张得好像是被人画上去的一样。
乔薇薇还记得，王小琴以前身上是有种骄傲的，正是因为这股骄傲，仿佛一种魔力一半，让乔薇薇与她渐渐走进。那种对自己能力和对未来坚信的骄傲并没有因为她来自于农村或者家境贫寒而消失，却因为自己母亲身患癌症而破碎殆尽。
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
乔薇薇眸子沉了又沉，心里的某
她，不会有像王小琴一样，为母亲声嘶力竭，抛弃自己所有的机会了。
她跟母亲的所有牵绊，都在十几年前的那个晚上结束。就算是她跟乔家，跟乔栋杰那一丝丝微小如同蚕丝般的联系也由于双方不细心地维护，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透明，甚至消失不见。
现在的她，不过是地球上七十亿人中的一个孤家寡人。
手再次攥紧。
这时，王小琴甩开乔薇薇的手，双膝跪地，扑通的一声巨响，将乔薇薇的思绪从远方拉回。
“薇薇，我给你跪下了！”
“小琴……”乔薇薇微动嘴唇，声音颤抖，“你不用跪了，我答应你。”
“薇薇……”王小琴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乔薇薇，“你，你同意了？”
“我从来不喜欢把话说第二遍。”乔薇薇冷漠地转过身，打开防火门，“以后就当我们两个人不认识好了。”
“好好好……”王小琴欣喜若狂的声音在乔薇薇的背后渐渐遥远。
~
夜深，乔薇薇正收拾器材，同事小张拍了拍她的肩膀。
“薇薇，今天周老板要开会。”
“开什么会？”
“别问那么多了，我看周老板今天的脸色不太好。”
此话一出，乔薇薇心里不由得生出不妙之感。
“你快点来。”小张催促到。
“好，我等下就过去。”乔薇薇低头，让人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我这一个多星期在外面出差，不知道大家工作得怎么样？”
游戏厅最里的员工间内，周老板坐在老板椅上，双脚交叉，搭在办公桌沿上，皮笑肉不笑地打量着他面前的十几名员工。
“很好，老板。”
员工异口同声道。
“你们好，可是我不好啊！”
周老板将口中燃着火星的纸烟往透明的烟灰缸一摔，溅出的烟灰扑向站在最前面的员工，他下意识地闭眼，往后退了两步。
周老板双脚放下，站起来。笨拙的动作，就像是一颗球在空中滚了两下，长出了两条腿出来。
他走到员工面前，手负于背后：“我看了看数据，就这一个星期内，游戏币竟然流失了六七千个！”
“六七千个？！”有个员工不由得惊呼道。
人群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所有声音汇集在一起好像是有一群蜂群震动着翅膀在半空中久久停留。
站在乌泱泱人群中的乔薇薇不着痕迹地低了低头。
正如乔薇薇之前猜想的那样，周老板这次来绝对来势汹汹。周老板是以小气出了名的，这次出现了六七千元的损失，他绝对不可能轻易地揭过。
只是她没有想到短短几天时间内王小琴居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窃取几千多个币。按她估计，王小琴不仅仅亲自到游戏厅里面利用漏洞窃取，估计还有在系统上动过手脚。
周老板拍桌，怒斥道：“今天要是查不出这个窃贼，这笔损失就从你们十几个人的工资里面扣！”
“看看你们这一个一周的工作做了什么，六七千个币竟然就在眼皮底下被人偷走，你们还好意思跟我提工资吗？”
“你们看着办！”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敢开口。
“不说是吧，不说今天都别走了。”
周老板在第一排站立的员工前来回走过，扫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然而，除了唯唯诺诺，他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小张，你觉得呢？”见众人无其他反应，周老板随意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张。
“啊？什么？”小张被叫到名字的那一刻，身子像是触电了一般，剧烈颤抖，“不是我啊，我在游戏厅工作了这么多年，人品您是知道的。”
“我没有说你偷的。”周老板眼底闪过不耐烦，“你觉得是谁做的？”
“我哪知道呀？我不是被您调到后场去了吗？前面游戏厅发生的事情我怎么知道……”小张只想把自己身上的责任摘干净。
“行了行了，”周老板摆了摆手，如同驱赶恼人的苍蝇。他向前迈了两步，走到另一个员工身边，“你呢？有什么想说的。”
见周老板的脸色铁青，他刚刚准备好一番的解释又咽了回去，眼珠子骨碌一转，试探地问道：“老板，您要不然看看监控？”
“好，小张，把监视器搬来！”
周老板点点头，像是在赞同此人所说的。这时，一人抱着监控显示屏放在桌子上，打开后，显示了日期为一周前的录像。
于是一伙人站在屋子里，用六倍速看着黑白模糊的录像。
忽然之间，屏幕跳出一串乱码把本来就不算清晰的录像彻底遮挡住。
“这，这怎么回事啊？”
“这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啊？”
……
就算抛开这串乱码，游戏厅里光线昏暗，客流量极大，在这样的条件下，找出人的可能性也是极小。乔薇薇只是提前做个准备罢了。
周老板愤怒地拍向显示屏，只靠下方的支撑器站正的显示屏被这突然一击而前后剧烈摇晃。
“你们最好给我想想！最近有没有在游戏厅看到可疑的人！”
十几个人身体又是一缩，瑟瑟发抖。
“行，行，行，你们一个个不说话，”周老板气得快要失去理智，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拿出打火机给自己点上，食指和拇指夹着烟，指着员工说道，“都给我扣，给我扣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