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2月5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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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您好,我姓易,职业是一名作家。”
新来的楼管瞪大眼睛,用看怪物的眼神瞧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黑色皮手套,又抬头看看这副手套的主人——优雅地微笑着的长发青年男子,生硬地说出一句:“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出去。学生宿舍,外人不得入内。”
江潭急匆匆地走下楼梯,步入大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荒诞可笑的场景。
很显然,楼管并没有给这位来自中世纪的“吸血鬼绅士”任何面子,她铁面无私地下了逐客令。瘦高的易铭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依旧向前直伸着全副武装的手臂,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不肯跟他握手的楼管,看得后者心理发毛,几乎要拿起电话通知保卫处了。
雅济连忙拦在易铭身前,微笑着对楼管解释:“阿姨,我们是来帮朋友搬东西的。”
“你们三个人,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楼管虽然遭到了些许惊吓,却依然恪尽职守,没有放松警惕。
“我是江潭的朋友,是我们学校计算机科学专业的。”应照主动上前一步,他穿着一成不变的格子衬衫,衬衫外面是一件单薄的夹克式外套,在易铭的浮夸风的衬托下,显得斯文又老实,总算让楼管的神色缓和了些。
江潭见状也快步走到几个人旁边:“阿姨,请让我的朋友们上去一下。不会太久的,几分钟就好。”
“阿姨,我也是学生,住在对面那栋宿舍。”总是正经又诚实的雅济撒起谎来,居然能做到面不改色:“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学长,刚毕业不久。”
雅济神色坦然,江潭却忍笑忍得很痛苦——且看易铭那张阅尽沧桑的脸、那副极其“社会人士”的装扮,楼管怎么可能相信他才刚毕业不久?
幸好楼管并没有继续纠结易铭的形象问题,她只是冷冷地指着挂在门上的塑料字牌,看看易铭,又瞧瞧应照,毫不容情地对他们两人说:“看见牌子上写的什么了吗?女生宿舍,男生免进。”
“我父亲送我上学的时候,进去过一次。”江潭试图据理力争。
“那是开学之前,迎新周属于特殊情况。”楼管转向江潭,口气颇为严厉:“平时任何情况下都不能破例,这是学校保卫处的要求。如果实在有困难,我可以多带几个女生过去帮你。”
“阿姨,我们知道了。”雅济连忙表示理解,并且迅速地拒绝了楼管的提议:“我和江潭两个人上去就好,请您允许他们俩在大厅等一下。”
楼管摆摆手表示默许,江潭担心楼管变卦,连忙挽住雅济的手,拉着她就往楼梯间走,雅济屡屡回头,显然对神色愤慨的易铭很不放心。
“你给他打个电话。”江潭提醒道。
雅济恍然有所悟,于是不再回头看,而是拿出手机,望着拨号界面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打开了QQ,在群里发出一句:“我们用视频通话联系吧。”
江潭和雅济很快上了七楼,沿途都没有碰上人。行至六楼,雅济侧转身子就要迈出楼梯间,江潭连忙拦住她:“还有一层。”
“602的门虚掩着,好像有人在,我想过去问问。”
原来雅济并没有输错楼层,江潭很快理解了雅济的想法,如果真的存在另一个“江潭的宿舍”,那么从空间位置的角度来说,602宿舍显然是最有利的候选者。江潭跟着雅济来到602宿舍门前,只见雅济从容不迫地敲了敲那扇虚掩的门,拖鞋擦动地面的声响从里面传来,脚步声离她们越来越近了。
开门的是一个扎低马尾的女生,戴着黑框眼镜,像是刚刚睡过午觉,神色恍惚的样子。她看着江潭和雅济的眼神很茫然:“你们……”
“同学你好,很抱歉打扰你。我们是楼上702宿舍的,刚才不小心让一件东西从窗口掉下去了,它好像落在了你们宿舍的窗台上。”雅济立刻看出这个住在六楼的女生并不认识江潭,迅速地想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我们可不可以去窗户那边……”
“啊,当然。”女生侧身让出一条路来,她好心地提醒道:“你们注意安全,窗台离空调机有一段距离,如果东西落在空调机上的话,恐怕不好拿。”
“谢谢你,实在不好意思。”江潭这样说着,小心地踏进这间宿舍,不忘迅速地观察这里的陈设。
“如果落在空调机上的话,用长东西把它弄下去,我们再去楼底下捡。”雅济走向房间尽头的窗前,一边向外张望,一边对江潭说。
602宿舍和702宿舍很不一样。江潭一边观察一边暗想,如果住在这里的人想要模仿自己,必须先把贴满所有墙壁的格子花色墙纸揭下来,再除去窗台上的海报和贴纸,还有几乎是被钉在桌面上的、用来黏贴便利贴的木板……江潭摇摇头,可能性不大。
江潭瞧见雅济打开了手机摄像头,她连忙凑上前去,挡住了低马尾女生的视线,尽可能自然地问:“找到了吗?”
“没有,”雅济轻轻地说,接着侧身抬头,将手机伸出窗外,把摄像头对准窗框上方、六层窗口与七层空调机之间的位置,同时用疑惑的口气说:“难道是……卡在上面某个地方了?”
“也可能是掉到五楼了。”江潭接上话,注视着雅济关闭了摄像头,两人对视一眼,一齐转过身去,江潭对低马尾女孩说:“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
雅济也很客气地说:“那么有机会再见,我们去楼下问问看。”
“好的,没关系。”住在602的女生并没有起疑,她微笑着送两人出门。
江潭和雅济离开了602宿舍,当然没有再去502宿舍“找东西”,而是径直上了七楼。公共客厅依旧空无一人,江潭以最快的速度掏出钥匙打开门,把雅济拉进自己的房间内。
“我也觉得不会是六楼,往外看的感觉,相差太大了。”雅济走到江潭的窗前,一边向外张望,一边对着手机讲话。
江潭明白了,雅济是在跟易铭他们语音通话,刚才已经把602内部的景象拍摄给他们看了。于是江潭和雅济靠得近了些,这样她们就可以通过一部手机,与另外两个人沟通。
“602宿舍住着一个追星女孩,她很喜欢时下流行的年轻男团,应该不会对我有兴趣。”江潭半开玩笑地补充道。
“703宿舍的那两位同学在吗?”雅济忽然问江潭,她平静地说:“我想再去她们宿舍看看。”
“应该在,不过我们怎么进去?”
江潭还没有想好如何带雅济进入廖萱和许知落的房间,毕竟这两个女生认识江潭,还是“落月”的可疑人选,她们不能像糊弄602宿舍的女生那样蒙混过关。就在这时,雅济的手机忽然传出抗议的声音:“你们等等,我想先看看江潭的房间。”
于是,江潭和雅济按照易铭的指引四处观察——
“跟照片相比,窗帘好像被动过了。”易铭敏锐地指出一处细节。
“是我,我每天都开窗通风。”江潭很淡定地回答:“反正不是单晓筱,她只喜欢开一整晚空调,还总是忘记关。”
“哦,单晓筱……你说的那个罐子,在哪里?”
江潭虽然不情愿翻动别人的物品,但还是走到单晓筱的桌前,蹲身把那个用面包店包装袋盖着的方盒子拖出来,再小心地揭起袋子,查看里面那些原本属于自己的零碎东西。江潭再次看到被纸巾包裹着的圆柱状物体,它依旧躺在方格空间的最深处。
“没有再被动过?”易铭问。
“看样子没有。”江潭回答。
“看来关键还是窗户。”一直握着手机,把单晓筱位置拍摄下来的雅济发话了,她将镜头转向北面的窗台,一步步地走近,于是凤城西路的街景出现在群聊界面里,飞速奔驰的车一辆接着一辆,穿过四个人的手机屏幕。
一直沉默不语的应照忽然问:“会不会有人在附近动手脚,比如做一个小型的窗框和窗帘模型,再利用视觉效果,找角度拍摄?”
“目前为止,我查看过的六楼、还有六楼和七楼之间、七楼和楼顶之间的墙面都很正常。”雅济并没有觉得应照的猜测不可思议,她谨慎地探出头去,又将窗框四周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那种东西。”
江潭觉得“小型模型”的猜测很有趣,她不禁想象出一副画面,神秘人站在迷你的宿舍楼模型前,像地产商人望着楼盘模型那样,盯着702房间里迷你的桌子、床和窗户,迷你的窗前还坐着一个迷你的小江潭,迷你的小江潭又望着窗外迷你的凤城西路,无数小小的车辆在马路上呼啸而过,众生皆如蝼蚁而不自知。
江潭又想,应照的想法确实有几分道理,“落月”作为一个疯狂模仿江潭的人,或许真的会弄一个同款的假窗户和假窗帘(虽然窗帘并不属于江潭个人品味的一部分),这样做总比盖一栋同款的假宿舍楼靠谱多了!但最核心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开——“落月”是如何获得宿舍702视角的凤城西路景象的?
“摄像头!”江潭想起应照昨天提出的一种猜测,她此时忽然觉得,这才是唯一的可能性——有人在702宿舍安装了监控摄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