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恒吃完饭，嘉语被他送回了学校，他礼貌地跟她道别，嘉语觉得眼前这个高恒，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了。
以前都是学生，大家穿一样的校服，吃一样的食堂，那时候他就是不合群，还很凶，经常逃课，显得格格不入。在江城中学这样的学校里，女生们还是更青睐成绩好，运动细胞也很厉害的优等生，所以那时的高恒并不招人喜欢。
现在他绅士，礼貌，之前对女生凶巴巴的样子已经不复存在。那天在‘夜色’酒吧，嘉语分明看见了，女生们倒吸一口气后殷勤地粘了上去。
她边往办公室去，边摩挲着手中手提袋的袋子。
她这个手链可以说不值什么钱，却让现在的高恒大费周章，嘉语想不出他到底要做什么。
“嘉语，你去哪里了。”
嘉语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在她座位上坐着的廖东，见她回来，可怜巴巴的仰头看她。嘉语看了一眼周围想八卦又不敢明目张胆看的同事，只觉得头大。
她赶紧把他拽出去。气氛有点微妙，嘉语低着头往前走，廖东温驯地跟在后面，却盯着嘉语纤瘦的背影，眼神透露着狂热与欣喜，若是嘉语现在回头，一定会被吓到。
等到了无人的楼梯间，廖东才恢复如常，嘉语看着他的脸，这几天强迫自己不去想的画面又出现在眼前，眼神不由自主往他唇上飘，又赶紧收回来。
两个人沉默对视了几秒，都别开了头。
“你……你有什么事。”嘉语问。
“你吃饭了吗。”廖东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进水，问出一句文不对题的话。
不过嘉语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满脑子那天的情形，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吃了，你呢。”
“我吃了。”
“你说有急事，什么事情啊。”
廖东很想问她今天跟谁吃饭了，是高恒吗，你们很熟吗，为什么随便和别的男人吃饭。
但这样，好像又显得自己很没有肚量。
再说了，嘉语现在跟谁吃饭是她的自由，他只好干巴巴的说，“我……没事儿。”
嘉语皱了皱眉，心想，都跑到我办公室了，一会儿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同事解释呢，还说没事？
眼前的廖东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局促地样子有点陌生。嘉语很少见他这个样子。她一时也无话，只好说，“那我……就回去了？”
嘉语转身欲走，就听见后面传来的小到不行的声音，“我就是……想见你了。”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廖东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十分清晰，嘉语错愕地转回身，看见廖东耷拉着眉毛站在那里，脸上有几分可疑的红晕。
“你说什么？”她问。
廖东已经说出那句话，心下唾弃了一下自己的婆婆妈妈，直接走过去抱住了嘉语，手强势的搂在她的腰上，心想，可算是抱上了。
“想见你了。”
男人刻意压低的声线，温热的呼吸就洒在耳畔，嘉语的耳垂不受控制的红了一片，廖东忍了又忍，才没去碰她。
嘉语觉得自己要比上次平静多了，只是拥抱的话，也稍微没那么大反应了，她哼唧了一下，表示知道了，由廖东抱着。
抱了一会儿，他就松开了，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嘉语觉得他现在有点像大金毛，她忍不住想伸手撸一下他的头毛，可惜她有点矮，摸不到，只好悻悻的收回手。
廖东立刻懂她的意图，将她抱起来放在高一级的楼梯上，惹得嘉语惊呼出声。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嘉语如愿摸到他硬硬的，有点扎手的头发，他冲她笑，两侧酒窝都露了出来，就像在嘉语心上用力开了一枪，让她神魂颠倒。
“嘉语，做我女朋友好吗？”
在无人的楼梯间，甚至还有扫不尽的灰尘飞舞，实在不是个表白的好地方，但廖东还是说了，他等不了了。
嘉语已经接二连三被这个叫做廖东的人弄的无法思考，她的漫长暗恋，她的不动声色，终于在这一刻终结，廖东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嘉语的眼泪落了下来。
廖东怎么也没想到，他来到她面前那一刻，说出想她的那一刻，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一定要让她成为廖东的女朋友，从此打上他的标签，再不会有别人觊觎。
所以他就这么说了，可是嘉语的泪水令他手忙脚乱，他没带纸巾，只好笨拙的用袖子给她擦眼泪，她其实只掉了几滴眼泪，倒是被他笨手笨脚擦得眼角微红。
他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就像最后的犯人，等着她给他审判。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嘉语眼中的欢喜，就要漫溢而出。夙愿得偿，应该是很快乐的事，可是嘉语的一颗心却好像飘飘荡荡，然后被他捧在半空。哪怕跳下去就是深渊，她也甘之如饴。
“嗯。”
她听到自己的回答。
廖东看着嘉语绯红的脸，他心中狂喜。
他抱着嘉语转了一圈，引得嘉语连连惊呼，他笑着说，“还摸头吗？”虎牙调皮的跑出来，这简直就是在嘉语的萌点上戳了又戳。
“不了，我要回办公室了。”
“那我送你。”
廖东跟嘉语贫了几句，将她送回办公室，在门口舍不得走，偷偷挠了一下嘉语的手心。
嘉语回到办公室还觉得如坠梦中，其他同事假装不抬头，其实都在偷偷看她，邻桌的助教看嘉语眼睛有点红，还问她，“没事吧？”
嘉语敷衍地回答了没事，那人也就不再问，她一下午什么事情都没做完。到了下班的时候，她给陈诺发了条信息，“我和廖东在一起了。”
可惜陈诺正在盯着实验仪器，没空看手机，等到晚上才被嘉语这个重磅消息砸的有点晕，嘉语想通了？告白了？
嘉语下班的时候也是廖东来接她的，几个小时没见，廖东一看到她，手自然地就牵上来，将嘉语的手一同揣到兜里，嘉语这一整天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廖东想起中午嘉语跟高恒吃了饭，心里妒嫉，以后嘉语只会和我吃饭。他说，“嘉语，我们去吃饭吧。”
“那要去哪里吃饭？你有想吃的么？”嘉语问。
“就去食堂吧。”
听到这个回答，嘉语有一丝惊讶，毕竟大学时期，他们两个人几乎没有在食堂单独吃过饭。
“你还记不记得，大一刚开学的时候，在食堂你见我你就跑了，我那时就想，我是有多可怕。”
没想到这件事他还记得，嘉语不好意思地想，不是啊，是我心虚。
她又不敢说实话，只好强词夺理，“我没躲你，就是正好吃完了。”
两个人就在校园里慢慢走着，聊着，嘉语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
同样的地方，她不知道在大学期间走了多少次，那些银杏树，芍药花，松柏，常青；开水房，活动中心，体育馆，图书馆，操场，每一个地方都很寻常，但现在却又那么不寻常。冬至已过，寒天数九，他的手掌温暖，与他手指交缠的时候，好像饮了一杯酒，浓烈，甘醇，从喉间，一直烧到心里。
他比她高很多，嘉语身高只过他肩头多一点，两个人并排走着的时候，嘉语听到他的声音挟着风声，不是很真实，“啊，还挺怀念食堂的味道的，我们一会儿吃什么。”
“吃小火锅吧，暖和。”嘉语这样说。
一食堂的小火锅，以前上学的时候嘉语宿舍的几个人是很喜欢去的，也经常在那里碰到班上的同学。按份买的套餐，要更受欢迎一些。
正是晚餐的时间，一食堂人还挺多，嘉语找了一会儿才有个座位，廖东去取餐了，她在座位上等着，没想到遇到自己的学生，是她带的四班的班长，就是那个挺活泼的小姑娘，野外考察时给了她一颗金桔糖。
嘉语笑着打了个招呼，小姑娘和她的同伴已经吃完了，问嘉语，“嘉语姐，你一个人吃啊？”
嘉语眼神停在不远处，说，“没呢，和别人一起。”
小姑娘和嘉语告别，走到门口回头又偷看一眼嘉语，想八卦一下，去没看到嘉语等的人。
廖东端着食物过来了，说道，“好多人买，还是这么火爆，就是不知道味道变没变。
俩人大学同班四年，从没有单独在食堂吃过饭。他们坐在那里，周围大部分都是学生，嘉语甚至觉得自己还是在读大学，一会儿和廖东吃完饭，就会去上晚上的选修课，或者去写高数作业。
“没变的，还是这个味道。”
廖东吃了几口，说，“我好像吃不太出来了。”
味道还是这个味道，只不过舌头尝了更多东西，记忆中的那种渐渐被模糊，终究还是有点不同的。嘉语给他递纸巾，指了指他的嘴角，“脏了。”
廖东却没接，抓住嘉语的手，就着手里的纸巾给自己擦了一下。嘉语收回手，把纸巾扔到一边，默默捂了一下自己不争气的心脏，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廖东的恋爱模式有点可怕。
但不可否认，嘉语很开心，哪怕是看着他吃的额头冒汗，嘴巴通红，也觉得廖东十分好看。
俩人吃完饭才7点，嘉语自然不想这么早回宿舍，可是看着廖东，又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情侣一般都干什么呢，约会吗？但她没有计划啊，怎么约会呢。
廖东没让嘉语胡思乱想太久，提议道，“你还没去过我公司呢，要不要去参观一下。”
嘉语说好，于是两人到了停车场，嘉语坐进副驾驶的时候不免又想起那个吻，眼神乱飘，不敢看他。廖东显然也想起来什么，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说，“就在安康路那边，很近的，不堵车的话，开车只要二十分钟。”
“是在创业园区嘛？”
“是。”
两个人聊了两句，到了公司楼下。停好车后，廖东带着嘉语上了21楼，原来他们整个团队租下了这一整层，分工明确，还留了一个大的实验室，放仪器和样本，以及好几台超级计算机，可以媲美学校重点实验室的那一套设备。
廖东一件件给嘉语介绍，言语之间神采飞扬，“我们回国就接到项目啦，虽然以前B大的老师们帮了不少忙，但是这个软件和设备真的很棒，以后名气打响后，会更好的。”
嘉语看着这一切，眼前的男孩儿不再是从前的少年，他的肩膀上担负着责任，一个决定会影响很多人的人生。
参观公司的最后一站，是廖东的办公室。
准确来说是他和顾卫铭的共用的办公室，中间做了隔断。顾卫铭的办公桌十分整洁，上面放着一叠名片，一盆绿植，文件夹按颜色分门别类。
而廖东自己的办公桌上很乱，文件散落，还有一杯沾满咖啡渍的杯子，看起来有些时日没洗了。廖东注意到嘉语落在自己办公桌上的眼神，赶紧侧身挡住嘉语视线，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来的及收拾。”
嘉语看他窘迫的样子就想笑，她使劲憋住，“没事没事，男人不拘小节嘛。”
“嘉语你不准笑我。”眼前的女孩儿虽然在憋笑，弯弯的眼睛出卖了她，廖东掐住嘉语的脸，入手一片滑腻，他舍不得松开，“还笑不笑了？”
嘉语被他掐的一点都不疼，嘴角上扬的弧度有增无减，嘴里说着讨饶的话，“不笑了不笑了，廖东你饶了我吧。”
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儿，嘉语被他掐了好几下脸，连连后躲，不小心碰到桌子上的遥控器，办公室的灯熄灭了，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嘉语感觉到他突然加重的呼吸，还有缠上腰间的手臂。男人像个小狗似的埋首在她的颈窝里，拱了拱。
“你怎么这么黏人啊。”她说。
廖东抱着嘉语，闻到她身上浅淡的香味，忆起那一年的江城，那个模糊的影子，围巾上一模一样的味道。他觉得很安心，呆在她身边，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吃吃饭，散散步，就像在一起了很久的情侣。
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黑暗包裹着相拥的两个人，这一刻陷入爱河。窗外是整个城市的灯光，星子闪烁，天上银河，月华灯影光相射，百年三万六千夜，愿长如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