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如同细绒般洒下来了，昏黄的路灯下，女孩儿的头顶落了一层白，她鼻头冻的通红，呼出了一堆白气，皱着眉头有几分惹人怜的样子，廖东好像看到漫天的白鸽飞过，异国许愿池喷泉旁买花的老奶奶手中被淋湿了的白色玫瑰，悄悄释放着幽微香气。
他倒回几步，拂去她头发上的雪花，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车，说，“抱歉，我的车在停在那边，一会儿上车，我送你回去。”
嘉语看着他，本来有几分委屈，但看到他冻的通红的手，却又一瞬间心疼，她从自己的手上摘下一双白色手套来，有些别扭地别过头不看他，只是递到他面前，“喏，你手好红啊，带我的手套吧，可能会有点小，你不带就……”
“那你怎么办。”
“我的兜里有毛毛的，不会冷，我揣着就行了。”
廖东还是不接那双手套，只是盯着嘉语，把手伸到嘉语面前，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却有几分粗糙，指节处有些擦伤，红红的，虎口处还有一个结痂的伤口。
嘉语看着那些细小的伤，心脏也轻轻被揪了一下，“这些怎么回事？你干粗活了？打架了？”
女孩儿带着暖意的手指缠绕上来，廖东下意识就想耍赖，他瘪了瘪嘴，尽量可怜兮兮地说道，“没打架，我们公司刚搬过来，请了搬家公司，但是好几个大型试验分析仪器怕工人搬的不小心，只好自己上，不小心弄到手，可疼了。”
“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嘉语说完这句话，突然发现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只好装作不尴尬的替他套上了手套，女孩的手小，戴在廖东修长的手上，露着小半个手掌。
到了车里，廖东看着自己手上有几分滑稽的手套，嘴角不经意勾起一个笑容来，又怕嘉语看到，赶紧收了回去。
他摘下手套，后知后觉地发现手套的材质有几分熟悉，普普通通的针织毛线手套，但是这个毛线摸起来却非常熟悉，他从车里找出一条白色围巾来，发现是同一种针法，同一种毛线织出来的，看起来就像一套一样。
这条围巾，是当年从许世延家里拿的，洗干净后一直没机会还回去，许世延好像还否认了围巾是他的。
车厢里温暖干燥，甚至有些缺氧，嘉语跟他待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觉得自己呼吸不过来了，她只好装作不经意地看手机，不敢看驾驶座上的廖东，感觉到他迟迟没有启动车子，才狐疑的转过头看他。
他手里拿着她的手套，以及一条非常眼熟的围巾，若有所思。
嘉语心头一跳，这是她那年落在许世延家里的围巾，跟手套确实是一套，是嘉语妈妈织的。
“嘉语，这个围巾，跟你的手套好像是一套呢？我从许世延那里拿的，他说不是他的呢，我应该还给谁呢。”他看着坐在副驾驶上明显心虚的女孩儿，他本来还没有怀疑到这上头来，因为手套和围巾凑成一套，并不能代表就是一个人的。
但是太巧了，这个手套和围巾看起来不像是外面买的，有点像自己手织的，织的人好像不太会打结，收尾的地方都有一个小小的线头。
“不是我的！”嘉语欲盖弥彰。
“我也没说是你的呀。”他歪着头冲她笑，露出了一侧虎牙，“嘉语，是你的吧，你看，这看起来就像一个人织的呀，你的围巾怎么会在许世延那里啊，你跟他什么关系啊。”
廖东只是在诈嘉语，他当然知道所有许世延的事，嘉语根本就没有扯上什么关系过。
嘉语没有心机，一听他这样说，急得要死，她不想他误会任何事情，特别是这方面，于是脱口而出，“没有关系的！围巾是我不小心落在他家的。”
“你还去过他家啊。”
嘉语完全懵了，是啊，他刚刚只是说，从许世延手里拿到的，她只要说，不小心丢了，可能被他捡到了吧，就行了啊，她这是不打自招。
嘉语恨不得捂脸，她不知道怎么圆回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忘了。”
“我记得那年圣诞回江城，我办了点事情，然后，被几个人灌了酒，叫阿延来接我，我喝的断片了，但是我记得有个人在我旁边，喂我喝水，那个人应该是个女孩儿吧。”
廖东几乎就要确定围巾的主人，是嘉语。可是嘉语为什么会出现呢，那个时候，他好像和她的关系，比普通朋友还要淡几分。
他侧过身来看嘉语的脸，女孩儿慌张心虚的样子一览无余，狭窄的车前座，温度莫名升高，空气变得黏着起来，嘉语或许是有点热，拉开了外套的拉链，露出里头那件粉色毛衣，偏大的衣领，那段锁骨白皙柔腻得好像在反光。
廖东又闻到有点熟悉的香甜味道，如同一条牵引的细线，拉扯着他不断靠近。
“嘉语，那个人是你吧。”
他已经离她很近了，低头他的唇几乎就可以碰到她的鼻尖。嘉语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给白皙脆弱的脖颈染上一层艳色，廖东的呼吸加重了几分，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出了汗。
“是……”嘉语已经声如蚊呐，廖东靠近后，她觉得自己好像被钉在在座椅上，动弹不得，他知道了吗。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廖东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条，嘉语也被吓到了一样，怔怔地看着他，他不知怎么又想起高恒搂在她腰间的手，喉头一动，不等嘉语回答，便侧身低头吻了下去。
女孩儿的唇软的不像话，像一颗布丁，他本来想亲一下就撤开，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嘉语拽住了他的卫衣前襟。
嘉语已经吓得一动不动，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像连呼吸都忘记了，他眼神一暗，舌尖顺着嘉语的唇缝探了进去，车外大雪纷纷，路灯下打着旋儿坠落的雪花，无声无息，寒冷被车窗阻隔在外，车内的温度好像要将嘉语烧起来，他像一只饿狠了的兽，在她唇齿之间标记领地。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嘉语感觉他的唇离开了，仿佛听到他说，“嘉语，呼吸。”
她的脸红的不像话，车里只听到自己的喘气声，她觉得自己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呼吸着空气。
廖东启动车子，飞快的开到了嘉语宿舍楼下。
两个人没有说话，廖东打破安静，“嘉语，到了，早点休息吧。”
嘉语如同失了魂一般，打开车门下了车，她等着他再说点什么，或者自己再说点什么，哪怕是回答他在亲她之前提的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她要回答，是的。
可是那个吻令她方寸大乱，而之后的安静，让她怀疑那双唇的温度，是否真的在自己的唇上存在过。
他再也没有看过她，甚至连眼神都在躲避。下车时，嘉语缓慢地动作，就是在期待，期待他说点什么，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晚上十一点，嘉语刚躺上。床，看到了廖东发来的消息，她手指发抖的点开，却只有两个字，晚安。
这几天上班的时候，嘉语也神思不属。
她今天除了带新的班级的实验课，还有之前就带的四班的上机操作课。
上机操作课不用她时刻警惕实验事故，毕竟只用计算机。老师上完课内容什么的都是清楚的了，她让学生自己操作就行。
她教了一遍流程后，说，“刚才我说的步骤，已经带着大家操作一遍了，我给大家发一个数据包，存在D盘里，以学号+姓名+题目的格式命名，就可以自己操作了。”
发完数据包，嘉语便坐在讲台发起呆来，周遭学生有些吵闹，好像在互相讨论，她就懒得管了。
“嘉语姐，嘉语姐？”嘉语听到学生叫她，才回过神来。
王钧异顶着一撮儿红毛，问她，“这个是怎么回事啊，我的图出不来了。”
发着呆的嘉语被王钧异拉到自己的计算机前，让她看看问题，她看了一下，是之前储存的计算数据的位置错了，她叹了口气，“王钧异啊，这么基础，之前的课白上啦？”
王钧异挠挠头，傻笑，“我是有点忘记了。”
她看着他有些呆的样子，不免想到廖东以前的样子，高中时被语文老师抽背，就这样站在那里，说，“不好意思老师，我忘记了。”
记忆里这些画面本来已经不再清晰，但最近却像疯长的草，渐渐在嘉语脑海中填补起来。
圣诞前夕的雪夜，嘉语被抢走了初吻，却没有得到那个强盗的回应。
“嘉语姐，嘉语姐，外面有人找。”
四班班长那个小姑娘兴冲冲地过来，打断嘉语飘远的思绪，她出了教室，那里站着不是高恒又是谁？
小姑娘眼睛都亮了，她回头跟小姐妹分享这个消息，“一个又高又有气质的男人来找嘉语姐啊，是不是她男朋友啊，他穿大衣好有型啊。”
众人按耐不住想出门去看，但教室门被嘉语出去的时候带上了，关的死死的。
“嘉语，要找你真难啊。”男人转了转手中的车钥匙，笑着说。
“高恒，你怎么来了？有什么急事吗？”嘉语完全不知道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