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巴巴站在那里，公司门口人来人往，已经有不少熟人也来上班，嘉语赶紧把他拽到一边的花坛后面，又迅速松开了手。
“有什么事情吗？我马上要迟到了。”嘉语没看他，恍惚间觉得他瘦了不少，甚至带着病容，她想，是生病了吗。
“嘉语，对不起，我们再找时间谈谈好吗，你别不接我电话。”手腕上还残留着嘉语手掌的温度，他眷念的摩挲了一下，说道。
“可以，我要去上班了，先走了。”嘉语回答。
她立刻转身跑了，打卡进去后，才回头偷偷看廖东，他怅然若失地站在那里，耷拉着脑袋，头顶竖起几根不服贴的头发，像是被遗弃了一样。
嘉语暗骂自己心软，她想起舅舅说的话，如果他来找你，你一定要晾晾他，可不能一哄就好了。陈诺的话也在耳边，你怎么就答应了啊，也应该拖一拖，让他尝尝爱而不得的味道。
可是，嘉语真的不舍得，他瘦了一大圈，连酒窝都看不到了。
下班时，廖东给她发了微信，“我在你公司楼下，一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还在后面跟了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包，嘉语往楼下看，果真看到他在，站在花坛边，低头看手机，估计是在等她的回信。
结果她接到了舅舅电话，“嘉嘉宝贝儿，今天我不加班，来接你一起回去啊。”
嘉语吞吞吐吐说今天见到廖东，还说廖东现在在公司门口堵着，估计是要去见一见，结果明晏脾气一上来，说道，“终于知道来找你啦，臭小子，嘉语你等着，我来给你出气……”
“喂，喂，舅舅……”那边已经挂了电话，嘉语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下了楼。
廖东看到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嘉语，下班啦，我查了一下，附近有一家日料不错，我们可以去吃。”如果他有尾巴的话，估计是在疯狂地摇了。
“喂，小子。离我家嘉语远点啊。”
明晏从车里探出头来，一双狭长丹凤眼，上挑着看人的时候，潋滟着艳色，完全不像三十几岁的样子，廖东没见过他，心里咯噔一下，无数种猜测出涌上心头，堵的他心口发疼。
明晏下了车，一把搂过嘉语，“嘉嘉宝贝儿，走啊，回去做饭了。”
“嘉……”廖东话没说完，看见嘉语并无任何反抗，被那个男人拉进了车里，嘉语只是回过头跟他说，“你先走吧。”
他颓然的坐在花坛边，攥紧了拳头。
过后几天，他仍旧等在嘉语公司下边，还是没跟嘉语说上话，那个男人接送嘉语上下班，根本不给他单独和嘉语说话的机会。
“臭小子，别天天来堵嘉语啊，我是不会给你机会的。”
明晏冲他挑衅，嘉语拦都拦不住，只好跟廖东说，“你别来了，我会找时间跟你谈谈的。”
“哎哎，嘉语我不同意啊。”明晏立刻说。
他们两个人一人一句，你来我往，默契地好像认识了很长时间，当廖东不存在一样。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挫败，他以为这是嘉语的新男朋友，可是问了陈诺，得知嘉语并没有认识过这样的人。
“嘉语，明天我在你公司对面的咖啡厅，不管你什么时候能来，我都等你。”廖东苦涩地笑了笑，转身走了，陷入了人潮里，嘉语怔愣着看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十分落寞。
晚上回家后，嘉语做菜时把手指切了。
明晏大呼小叫给她拿了创可贴，没好气的说，“是不是又想那个臭小子，今天回来都一直心不在焉的，你看你，流血了吧。”
又心疼地捧着嘉语的手指吹了吹，“吹吹就不疼了。”
嘉语看着舅舅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舅舅跟个小孩子似的。”
明晏嘴一撅，“韩嘉语，没大没小的啊。”
他又说，“嘉语，你在这个公司实习时间满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没想好，其实想留在special，但是可能不太容易，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再进修，能力上来说我还差得远。”嘉语贴好创可贴，准备继续做菜，舅舅拦下她，“这个菜别做了，有汤有肉，就这么吃吧。”
“嘉语，我这里有个机会，我有个朋友，圈子里大家都叫他Hugh，开了个画室，我说我家外甥女想学，他说他的工作室正好缺个助手，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那里工作，他，在圈子里名气还蛮大的。”
！Hugh？新锐画家Hugh？天呐，嘉语做梦都想不到这竟然是舅舅的朋友。“……天啊，他很厉害的……”嘉语喃喃道，“我愿意的，愿意的，舅舅。”
明晏看着嘉语的眼睛，说道，“嘉语，可他的画室在A市，你愿意去吗？那个臭小子怎么办。”
嘉语抓住明晏的手臂，眼里写满哀求，“舅舅，明天让我见他一面吧。Hugh那里，机会这么难得，我想去的。”
“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住，腿长你身上我能拦住你吗。”明晏摇头晃脑地说，他又道，“那你好好考虑，我会跟Hugh说的。”
“我看那个臭小子倒像是来诚心跟你和好的，正好明天你就跟那个臭小子说，你要去A市，看他什么反应，他不是跟你说暂时分开吗，那你走的远远的，让他自己难受去吧。”明晏坏心眼儿地跟嘉语建议。
嘉语没回答舅舅，她其实很忐忑，甚至不知道明天怎么面对廖东。
第二天，嘉语磨蹭到下午下班，站在公司门口往马路对面望了一眼，正好同事也在旁边，打趣她，“等你舅舅来啊，对了，你舅舅真的单身啊，哟，那长相，那身材，能没有女朋友？”间或还八卦了几句，嘉语心知这又是要给舅舅保媒拉纤，于是敷衍了几句，看绿灯亮起，下意识就往马路对面走了。
刚过完马路，就被一个人拽住了，她回头，看见了廖东带着笑意的眼睛，“嘉语，这几天来接你的，是你舅舅啊。”
嘉语愣了一秒，“你不是在咖啡馆等我？”
“是啊，我等了你一天，续了无数次咖啡，被店员看的不好意思，我就想说来你公司碰碰运气。结果听见你跟你同事说话。”
他露出小虎牙，脸上带着嘉语熟悉的笑容，前几天的那一点阴翳都消失，她的心跳又因为他一个笑容就加速。嘉语默念了几遍舅舅的话，这就是是个臭小子而已，才算平静下来。
“嘉语，我们去吃饭吧，我中午也没……”
“不用了，我们就去咖啡厅吧，我一会儿要回去做饭。”嘉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觉得自己只要一碰到廖东，就只剩下怂。
廖东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可怜巴巴跟在嘉语后面。
“你要说什么，说吧。”坐下后，嘉语说道。
“嘉语，我为我的迟钝和鲁莽，向你道歉。”他目光真诚炽热，盯着嘉语的时候有如实质。嘉语不自在地喝了一口水，“廖东，你……到底明不明白。”
她只要想起那天，委屈和难受就如同潮水，一下子淹没了她，她的喜欢，到头来变成了一场徒劳无功，多么讽刺。
“我明白，我明白，嘉语……对不起。”廖东看着嘉语迅速泛红的眼眶，抖着手去碰嘉语放在桌子上的手，但是被嘉语躲开了，他的眼里划过一丝黯然，“嘉语，我看到那本漫画书了，我也知道你就是上好嘉嘉嘉了，那条领带……我以为是你给别人买的，后来才知道是我的生日礼物，嘉语，对不起。”
“廖东，我自己一个人，等了9年，从16岁，到24岁。”嘉语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惨淡笑意，看的廖东心中抽痛，他还是不顾嘉语躲闪握住了她的手，嘉语这次没躲开，只是挣了两下，没挣开就由他去了。
她的手冰凉，他好像怎么也没有办法捂暖了。
韩嘉语想，这怪谁呢，是自己太懦弱了，不敢往前走一步，哪怕是到了现在，她也在期待，能够先听到一句喜欢。
她太贪心了，以前是希望，他能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过得好就行了。
然后变成，他要是真的喜欢自己就好了。
直到他们在一起后，她希望他先跟她说喜欢。
贪婪是人的本性，欲。望就像是一棵树，从心里扎根，最终枝繁叶茂。纵然是嘉语，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也希望得到更多。嘉语沉默了，对于廖东，每一秒都那么煎熬。
“我明白的，嘉语，让我陪着你好不好，以后的每一个八年。”嘉语还是没说话，廖东等不了了，他激动地站起身，咖啡洒在身上也毫无知觉，他热切，期待，握着嘉语的手也用了几分力气。
嘉语惊叫一声，立刻替他擦，“你烫到没有啊。”
廖东顺势把她拉在怀里，咖啡厅里还有其他人，向他们投来审视的目光，服务生立刻过来询问，“先生，女士，需要帮助吗？”
嘉语红着脸小声说，“你先放开。”
他放开嘉语，却还是紧紧拉着她的手，他向服务员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惹女朋友生气了，正在哄，一会儿我们就走。”
“没关系，这位小姐，男朋友今天在我们这里等了你一天呢，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也听他好好解释吧。”显然，这位服务员认出来了今天续了无数杯咖啡的廖东，捂着嘴笑了一下，又跟他们说。
嘉语没说话，刚松动的脸色又变差了，廖东心道不妙，赶紧追上去结账的嘉语，“嘉语，我是认真的，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说暂时分开的也是你，说和好的也是你，廖东，我一向很心软，我不知道，这真的是对的吗？”她无奈说道，廖东却听出来几分辛酸和失望。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怎么做都不对，嘉语把心关上了，找不到开关，他着急的要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的胃也在隐隐作痛。
嘉语看他脸色发白，叹气道，“廖东，我要去A市了，我打算去那里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嘉语……你别躲我好么，我不是…… ”他的胃痛得更厉害了，背心已经一片冷汗，他的大脑好像已经无法思考，嘉语说，她要去A市了。
“不是躲你，你今天的道歉，我收到了。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大错，你就当我，耍脾气，太别扭了吧。”嘉语不再看他的脸，转身欲走。
廖东突然紧紧从后面抱住了她，周围人来人往，嘉语挣脱不开他，“廖东，你别发疯了好吗。”“嘉语，你耍脾气，闹别扭，都没关系，都冲我来，只要别分开，你别去A市。”嘉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廖东，急切，慌张，卑微。
那抹阳光，没有了。
“廖东，那是我的工作。你既然也看到了那本漫画书，再加上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工作，应该理解的吧。”嘉语心里不好受，廖东跟她道歉，她心中很平静，甚至不知道这算不算原谅，她思考了舅舅的话，跟他说了要去A市的事情。
她想知道，他的喜欢，或许跟她一样，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嘉语又道，“廖东，我还什么都没有。”
廖东松开了嘉语，他的胃里刀绞一般，可心中的痛更甚。就像流沙一样，握得越紧，失去的越多。他露出一个笑来，就像无数次对嘉语做的那样，小小的酒窝露出来，他好像明白了又或者没有明白，他说，“嘉语，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嘉语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转身时拭掉了眼里的一滴泪。
她想起今年回江城时，她妈妈跟她说的一件事。她妈妈说，廖东啊，他不是说在羊羊幼儿园上过学？我就说怎么这么熟悉，因为以前你们是幼儿园同桌啊，你偷偷把人家画的小红花带回家了，还气呼呼地跟我们说，老师给了A+，可你自己画的小花，只得了A。
可是，现在的廖东画画很差，在素描课上睡着了。或许那个画画很好的小男孩，是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廖东呢？在那个世界里，没有长达8年的暗恋，而夜幕苍茫，人世荒芜，嘉语的男孩已经风尘仆仆，来她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