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东语气不是很好，再加上他一夜没睡，胡子冒了一些出来，看起来颇有些落拓。幸好脸还是帅的，前台倩倩抬头觑了一眼廖东，心道这怕不是老板仇家。
“您好，请问您是？”倩倩甜美而职业笑着。
“我叫廖东，跟他说他高中同学有事找他。”廖东不耐地敲了敲桌子，整个人都透露着生人勿进的气场。
倩倩偷偷低头吐了吐舌头，她给高恒发信息，告诉他有人找，抬头依旧是甜美而职业的微笑，“好的，您稍等。”
过了一会儿，高恒终于姗姗出现，倩倩向他投去了求救的目光，老板，你再不来，我就要被这个人眼神盯死啦。
高恒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他看向廖东，“哟，稀客。”
廖东开门见山，“我们谈谈。”
高恒似笑非笑，“倩倩，去拿瓶酒来。”倩倩被两个人的气场压到快要窒息，心想这是什么修罗场，听到老板的吩咐，立刻溜了。
“高恒，你记得林泽吗？”
“记得。”高恒在他对面坐下，像是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他今天还是穿了件丝绒衬衫，没有系领带，只在胸前别了一枚胸针。
“林泽说，韩嘉语在高一时跟你表白过，是真的吗。”廖东盯着他，不愿意错过他脸上半分表情。而高恒坐下后一直半阖着眼，没拿正眼看过他。
“是啊。”他说。
廖东心里五味杂陈，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他拽住了高恒的衣领，几乎下一刻，拳头就要揍到高恒脸上。
这时，倩倩的声音颤颤巍巍传过来，“老……老板，酒来了。”
廖东才如梦初醒，他看了一眼端着酒的倩倩，那一眼几乎让倩倩砸了手中的托盘。
高恒这时从他身下探出头来，“倩倩，放下吧。”他又拂开廖东攥住他衣领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老同学，你这是什么意思。”
廖东松开了手，拿过桌子上的酒灌了几口。
高恒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衣领，皱眉道，“都皱了，这么粗暴，都不知道韩嘉语喜欢你什么。”
“你说什么？”
“你真的没问清楚林泽到底怎么回事吗？”
……
廖东想起来，他那天直接把林泽拉黑了，或许林泽还有未说完的话呢？他看了一眼好整以暇的高恒，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问了，他说，高一的时候，韩嘉语在学校后门围墙拦住你，跟你告白了。然后……我就把他拉黑了。”
“哈哈哈哈……你真的要笑死我了，你想知道真相是什么吗？”高恒突然一阵狂笑，捂着肚子倒在沙发上，他揩揩眼角笑出的泪，坏心眼儿的说道。
“看你这反应，那必然不是真的了。”廖东其实已经确定嘉语喜欢的是自己，只不过，来找高恒问问唯一让他疑惑的事情罢了，尽管高恒不说，但他这个反应，已经完全回答了他的疑问。
“真是没有意思，你怎么不继续傻下去了？”高恒摇摇头说道。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林泽乱说的？还是你乱说的？”他问。
“你喝掉所有的酒，我就告诉你。”高恒伸出手拿过了桌上的酒瓶晃了晃，澄黄的酒液，闻起来很冲，廖东垂下眼睑，说，“你说话算话。”
他喝掉了酒。
眼前一片晕眩，他按了按肚子，胃里灼烧的感觉上来了，额头也渗出冷汗。高恒才缓缓开口，“那是韩嘉语和别人打赌，她要跟我说，做我朋友吧，结果她嘴瓢了，说成了做我男朋友吧。”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廖东也没跟高恒道别，摇摇晃晃往门外走，他现在，非常想见到嘉语，想跟她说对不起。
“老板，要收拾吗？”倩倩过来，她看见高恒整个人颓然陷在沙发里，没说话，于是她默默收拾了桌上残局。白天的KTV里也十分昏暗，好像永远都不见天日，高恒手里拿着一杯酒，慢慢喝着。
酒很烈，入喉时烧灼，他觉得心里很空，好像自从家里出事过后，就一直空着，权力，钱，好像什么都填不满。
他内里坍塌重建，女孩儿温软的笑意组成最后的云翳黄昏，让他本能地想要靠近。
但是他晚了一步。
她生命中所有的喜欢，都给了别人。
如果他在那棵樱花树下，在她说出，做我男朋友这句话的时候，就答应她，会不会一切就不一样了呢。哪怕是一个赌，他也要牢牢抓住，把它变成真实。
可是没有如果。
就像廖东如果没有那么迟钝，他也不会让嘉语一个人等了这么多年。
廖东醒来的时候，在医院输液。
顾卫铭见他醒过来，立刻咋呼开来，“醒了，医生醒了！”
医生没好气瞪他一眼，“医院里保持安静，另外，不是医生醒了，医生一直在。”说着又给廖东检查了一遍，训道，“年纪轻轻喝酒喝到胃出血住院，你们这些年轻人可真不拿身体当回事儿，这瓶输完了再找护士，还有一瓶。”
等医生走了，顾卫铭才按住廖东的脑袋，念念有词道，“没想到我们廖总还是个情种，为人买醉喝到了医院来。”
廖东虚弱地挥开他的手，“今天几号了。”
“四月二号啊，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啊，幸好我到公司看一眼，发现你倒在休息室的地上，你说你，喝成这样，肚子疼不知道打个电话啊。”顾卫铭念叨了几句，又说，“你醒了就行，有几个文件需要你的签字，我让小王送过来了。”
“谢谢。”廖东说道。
“嗨，咱哥俩谁跟谁啊，可别喝这么多了，你的胃以后估计算是变水晶胃了，以后啊，注意着吧。”
说着，王钧异来了，“东哥，铭哥，文件带过来了。”
廖东签完字，钧异环顾病房，没见到嘉语的身影，心直口快道，“老板，老板娘怎么没在这，回去给你做病号餐了？”他只知道廖东生病了，并不知道他已经和嘉语分开，故有此一问。
此时病房里安静得连根针落下都听得见。
王钧异才后知后觉这诡异气氛，他注意到拼命给他打眼色的铭哥，心想，完了，又说错话了。
躺在床上输液的廖东脸色没变，说道，“她不知道我病了。”
钧异哪敢再多问，立刻尴尬地笑了两声，“是……是这样，那东哥，铭哥，我回去上班了。东哥，你好好养病，早日康复。”说完，便脚底抹油溜掉了。
“这傻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等我回去看我不虐他，东子，你好好待着，晚上我再来看你。”顾卫铭因为公司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也走了。
廖东靠在床头，焦虑地想，什么时候才能输完液出院，去找嘉语啊。可是嘉语不接他电话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又不敢问陈诺，估计那个炮仗能把他炸了。
没想一会儿，炮仗的电话打了过来，“廖东，跟嘉语到底怎么回事，我问她她也含糊不说，那话搪塞我。”
廖东觉得耳朵里像是有一百只鸭子在叫，他强忍不适，“陈诺，你听我说。”
那边安静下来，他继续道，“陈诺，我喜欢韩嘉语，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我做错了事，让她生气了。”
“她是个别扭性子，很多事情憋在心里不说，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那边沉默了半晌，才说，”你早跟嘉语说这句话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廖东苦笑，“都是我，让她等太久了。所以，你能帮帮我吗。”
陈诺说，“我只知道嘉语现在在一家叫做special的公司工作，还在B市。”
“谢谢，足够了。”廖东挂断电话，盯着输液的药瓶，盼着能快一点儿输完。他想到嘉语的一颦一笑，连身体上的不适感都像是减轻了不少，他脑子里的兴奋感仍在，嘉语那个从高中就喜欢的人叫做廖东这件事情，砸的他晕头转向，狂喜，兴奋，快乐，恨不得想要拔掉输液头，绕着B大跑几圈。
但心中的苦涩也同时翻涌，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为什么没有早一点，也喜欢上韩嘉语。
在医院又住了三天，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不顾医生劝阻，强行出了院。
他到了嘉语公司楼下，盯着公司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一蹲就是两天。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等到了嘉语。
嘉语似乎瘦了一点，她穿一件偏大的白色衬衫，更显得她弱不胜衣，廖东贪婪地盯着嘉语的脸，明明才分开没多长时间，却觉得好像隔了一个世纪。
她从一辆沃尔沃上下来，跟驾驶座上的男人告别，廖东心里立刻打翻了一瓶醋，等车子离开视线，嘉语才转身往大厦里走，廖东上前拦住了嘉语。
“嘉语。”
站在嘉语面前的人形容憔悴，明明是春天，眼中却好像淬了冰，毫无生机一般，只有看到嘉语的刹那才活过来。
嘉语一星期前刚跟完公司的一个设计项目，忙得晕头转向，现在刚松一口气，看到廖东，却着实吃惊。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廖东局促地挠了挠头发，又道，“嘉语，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