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尘埃落定那天，嘉语正在给自己的漫画画线稿。
QQ上四班班长私敲她，“嘉语姐，你看到通知了吗？苏教授被因为涉及到滥用职权的问题，已经有几天没有来学校上课了。”
“嘉语姐，你还能回来吗？”
确实，这件事情过后，教务处吴老师私下里给她打了电话，话里话外都是说学校对她的处置过重，如果她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再回来。
嘉语拒绝了。她看似顺遂，本科毕业后直接留校，她却一直很清楚，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B大这两年的助教工作，她时刻提心吊胆，不敢关手机，不敢轻易请假，就像是生活在一张密密麻麻的网里，枯燥，乏味，窒息。当她拿起画笔开始画画的时候，才像是能透透气。
之前在微博上发的小漫画，有公司找到她，愿意出版。
她也没想过随手画的东西，微博上粉丝也有了这么多。她平时很忙，更新的断断续续，粉丝经常在她微博下催更，有时弄得她哭笑不得。
她现在差不多就是做一些整理工作，将这些年来画的漫画重新修改和归档。
廖东前段时间忙完了，这几天准时下班，嘉语担心他的胃，给他做了粥。
“好香。”廖东进门就闻到了香气，“嘉语，你在煮什么。”
嘉语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来，笑眯眯的说，“八宝粥，饭快好了，你先去洗个手。”女孩的头发松松地挽起来，手下正在切蒸好的腊肉。
“今天我从你冰箱里找到一块儿腊肉，看着放的时间有点长了，我就煮了。”她说着，廖东从案板上拿了一块儿切好的塞进嘴里，“好吃，是我家太后寄过来的，我煮过一次，觉得有点硬，剩下的就都没有煮了。你煮的好吃。”
听着他赞叹的语气，嘉语不好意思地说，“你是不是煮的时间不够啊，其实先放水里泡了一个小时再煮就会好吃很多。”
“原来是要泡的。”廖东作恍然大悟状。他换了一身家居服，额发有点长了，软软地搭在眉毛上方，看起来小了好几岁。恍然间好像什么都没变，他和她还是学生时代的样子。
“李师兄被退学了。”嘉语盛出两碗粥来，廖东靠在料理台边，顺手接过嘉语手中的碗，“我知道了，早晚会有这一天。”
“学校有重新让你回去上班吗？”
“有，我不回去了。李师兄这件事，是你帮我的吧？”嘉语从蘑菇炒肉里给他挑出一块炒蘑菇，廖东嘴挑，喜欢吃蘑菇炒肉里的蘑菇，如果单单炒蘑菇，他又不爱吃了。
“唔……我其实没有费多大劲儿，他本来就做了那些事，只不过我把他公诸于众罢了。”
廖东看着嘉语，神色平静，“嘉语，那时候他差点就对你做了过分的事情，我就不可能会放过他。再加上苏教授对你的偏见，学校的流言蜚语，都不是你的错，我不想你离职了还要背上这个黑锅。”
嘉语听着他的解释，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完全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
“大师姐是你找的吧，她一向会做人，那时候的实验数据确实是她自己给李师兄的，那就是给李师兄用的，她还给了实验室所有的师弟师妹，根本不算什么。”嘉语停下了筷子，坐在饭桌边，眼睛只是盯着那盘蘑菇炒肉，没有看他。
廖东暗自叹了口气，起身坐到嘉语身边，抬起嘉语的脸，才看到嘉语眼睛有点红，他说，“是我找的大师姐，她认识我的合作伙伴顾卫铭，两个人关系还不错，所以她就同意了帮我们一把。”
我们还和她任职的测试公司有合作，并且还让出百分之零点一的纯利，她当然答应的爽快，不过这句话，就不用说了，廖东这样想。
“嘉语，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我，有点陌生。”
嘉语被他说中了，身体不自觉抖了一下，“也……也不是，我都离职了，别人说什么我都不在意了。至于李师兄，他是应该被退学，你是对的。”
她心目中的廖东，是那个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笑起来阳光都黯然失色的少年，如今的男人学会了人情世故，学会了利用人心，他的眉头有时候会紧锁，眼睛里有了不易察觉的忧愁，有时是为了工作，有时是为了她。
她有时候在想，多年的暗恋，自己喜欢的只是曾经的他吗。
“嘉语，别害怕好吗，我会保护你的。”
廖东揉了揉嘉语的发，他的酒窝浅浅的浮在双颊，嘉语没忍住，手指轻轻按在上面，她听见自己说，“谢谢。”廖东笑意更深，酒窝嵌在脸上，他侧头吻了一下嘉语的手指，看着嘉语肉眼可见迅速烧红的脸，连忙站起来，“我去洗碗。”他往厨房溜去。
嘉语指尖还残留着湿润感，她看着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男人，也笑了。
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暂时看不清的未来，韩嘉语一直一直都是喜欢这个叫做廖东的人，从来没有变过。
饭后，廖东躺在沙发上消食，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游戏手柄，嘉语去洗澡了，浴室里淅淅沥沥的，他颇有些心不在焉。
嘉语洗完澡出来，坐在沙发上擦头发，廖东像是没骨头似的，头枕在她肩上，嘉语抬了抬肩，小声说，“我要擦头发。”
廖东便顺势躺下来，头枕在嘉语的腿上，鼻尖萦绕着沐浴露和女孩儿身上独有的味道，嘉语已经渐渐习惯了他的亲近，不会再动不动就脸红，她甩了一下头发，一滴水不听话地滴在了廖东鼻梁上，嘉语轻笑出声，用手背蹭去了那滴水。
她头发擦的半干，想起身去把毛巾晾起来，无奈腿上的人一动不动，“廖东，我要起来。”
廖东假装睡着，一动不动，嘉语还以为他真的睡着了，结果他眼皮下乱动的眼珠，暴露了他。嘉语捏住他的鼻子，又大声说，“廖东，起来一下好吗？”
廖东突然伸手攥住嘉语的手腕，说，“你亲我一下我就起来。”
嘉语愣了，廖东的头就枕在她的腿上，短短的头发刺得她有点痒，她几乎没有以这个角度看过廖东，他的长相是阳光俊朗那一挂的，眼型有点圆，是小狗眼，这个角度看上去好像在对主人讨好。
她的心又开始不听话地乱跳起来，两个人的距离其实已经很近，她只要低头就可以吻到他。廖东眨了眨眼，睫毛上下扇动了几下，嘉语闭眼亲在了他的嘴角。
一个稍纵即逝的吻。
廖东却没让嘉语这么容易逃掉，他迅速按住了嘉语的脑袋，取回了主动权，正好虎牙磕到了嘉语的唇，他听见她闷哼一声，几乎立刻就起了反应。
这个吻带着凉凉的水汽和牛奶沐浴露的甜腻味道，嘉语半干的头发垂在廖东的脸侧，她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唇舌交缠时带着一种酩酊。她不会像第一次接吻忘记喘气了，她感受到廖东急促的呼吸，好像是要将她吞下去一样。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嘉语以为自己会溺死在这个温柔又强势的亲吻里，廖东推开了她，跑到了浴室，声音喑哑的说，“我去洗澡了。”
那声音中有正在压抑的情。欲。
嘉语脸已经烫的能煎鸡蛋，她在沙发上愣了几秒，也回了卧室，锁门前将柜子里廖东的枕头和被子给他扔在了沙发上。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廖东有点不好意思，没敢看嘉语，也没说话。他匆匆忙忙塞了一口，就说，“我去上班了。”
嘉语看着玄关处换鞋的廖东，说，“廖东，我准备搬到我小舅舅那里去了。”
廖东系领带的手顿了一下，“你跟家里说了离职了吗？”
“暂时没有，还有一星期就要过年了，我准备过年后告诉他们。”
“那，为什么。我这里……我昨天……”廖东语无伦次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留下嘉语
“不，廖东，让你睡了这么久的沙发，我实在……这太不方便了，我还是先去舅舅那里住吧，等找到了工作，再……”
嘉语其实想说，等找到了工作再重新租一间大一点的房子，两个人可以一起住。
廖东的单身公寓，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两个人有点太勉强了。
他以为嘉语是因为昨天他的吻，感到害怕了才这样说。果然是自己太心急了吗，毕竟是刚在一起没多久，嘉语可能不喜欢这样。
他打断她，“好，你先搬出去吧。”说完，他便关上了门，
“路上注意……”
路上注意安全，喉间这几个字消失在门关上发出的巨大声音里，嘉语怅然地摇摇头，回房间收拾东西。
下午嘉语给廖东发了条信息，“你下班后能送我去我舅舅那里么。”
廖东一直在忙，没看到信息，等他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快下班的时候。
他连忙将手头工作丢给顾卫铭，“顾总，征用一下公车！”
顾卫铭被他用文件夹砸了一下，骂了他一句，“着什么急，火烧屁股了啊。”
“是啊，再不走，老婆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