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东甩下一句话,立刻开车回了公寓,急匆匆开了门,生怕看到的是人去楼空。嘉语错愕地看了一眼廖东,“怎么跑的汗都出来了。”
他看到嘉语还坐在沙发上,心里一激动,一下子扑到嘉语身上,“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嘉语脸上被他蹭了一点汗,“我不是说等你下班吗。”
“嘉语,对不起,早上我不该摔门的。”他埋在嘉语肩头,声音有点闷闷的,透着一丝委屈。
“你倒委屈了。我没说不愿意跟你住啊,只不过这段时间你经常在家,沙发睡的也不舒服,公寓太窄,想买个沙发床都不行,所以我才说,要去舅舅家住的呀。他出差了,家里没人,我有钥匙,偷偷住几天没关系的。”
嘉语轻轻拂了一下他的头毛,按住他在她怀里乱蹭的头。
廖东这才悄悄从她肩窝里抬眼看嘉语表情,她带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我这不是着急嘛,还以为昨天惹你不高兴了。”
“不会的,你……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
嘉语红着脸说出这句话,将他推到一旁就别过了头。
廖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盯着嘉语侧脸,那一片红从脸颊蔓延到了脖子,他问,“嘉语你说什么?”
嘉语起身去拉行李箱,“我只说一次啦。”
太羞耻了,韩嘉语啊韩嘉语,你以前这么怂,现在怎么敢说出口呢。她又气冲冲说了一句,“走啦。”
直到廖东把嘉语送到舅舅家楼下,也没能让嘉语再说一遍。
年末的事情忙完后,已经是腊月二十八,嘉语和廖东订了飞机票回江城。
飞机上,廖东跟嘉语说,“有一次暑假,我们一起回江城,你去取行李了,一个大叔跟我闲聊,说我们俩是一对儿呢。”
嘉语想起了那年,她刻意在江城学车,只是为了等廖东一起回江城。想来,自己曾经制造的巧合,也不是全然没用,现在不就真的成一对了吗?她抿了抿唇,“那这位大叔算是未卜先知啊。”
其实不是未卜先知,只是那个时候的嘉语已经很喜欢很喜欢眼前这个人,在外人眼里,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关心,只不过那时候的廖东没看到罢了。
下了飞机过后,廖东去拿两个人的行李了,嘉语在一旁等他,打开手机才看信息延迟了,她妈妈发了个消息,“嘉嘉你这孩子是今天到吧,也不给家里说一声,幸亏你原来订票时留过你爸爸手机号,航班号已经发你爸爸手机上啦,我们来接你,一会儿别错过了!”
嘉语懵了,廖东正好取了行李过来,“怎么了,表情这么奇怪?”
“廖东,我妈他们来了。”
廖东也懵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他看着嘉语,有些不知所措,“那见见他们?”
嘉语扯了扯他的袖口,“我还没跟他们说我们在一起了。”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廖东暗自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地说,“那现在就告诉他们吧。”
嘉语垂下头没说话,看不出在想什么,廖东心里咯噔一下。
“我……暂时还没有……准备好。”
嘉语的声音越来越小,廖东仿佛看见了一个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刺猬,他不免想到这几天的事——嘉语突然搬走了。
虽然说清楚了原因,但他心里不免留下一点不舒服。
现在她又不愿家里知道他们的关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廖东心里一桩桩旧事好像在此刻重见天日,钟韵一开始也是这样,将他剥离出自己的生活,只是在需要谈恋爱的时候,才对他依赖和恋慕。
那嘉语呢?
片刻之间,廖东想了许多,可他看着女孩儿不安的表情和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角的手,这都做不得假。
嘉语就是嘉语,自己不能这样去想,总不能因为上一段的失败,就祸及现在。
“是我着急了,那还是见见吧,你不同意的话就不说了,就说是碰巧在遇到的。”
说罢,他一手强势地拉过嘉语,另一手拉着行李箱往出口走去,快到了才松开嘉语。
嘉语父母一眼就看见了女儿,兴奋地朝她招手,嘉语上前,“妈,不跟你们说几点的飞机就是怕你们折腾着来,这一趟过来太远了。”
“既然都被我们知道了,我们肯定要来接你的呀。”嘉语妈妈看到嘉语旁边的廖东,冲嘉语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这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B市工作。”嘉语向她介绍道。
“叔叔阿姨好,我叫廖东。”他礼貌地向嘉语父母问好,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紧张,或许嘉语也是对的。
现在毫无准备,根本没办法说,你好,我是你女儿的男朋友。
“啊呀,我说怎么这么眼熟,楚姐的儿子啊。”嘉语妈妈一愣,又笑着说,“好多年没见啦,楚姐也好久没见啦。”
“是老廖的儿子吧,长得像他,这么高的个子。”嘉语爸爸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我记得你原来高中也是跟嘉语一个班的吧,成绩比我们嘉语强,现在在B市做什么工作啊?”
眼见父母要开始隔壁家小孩的模式,嘉语赶紧打断父亲,“爸,妈,先走吧,你们开车来的吗?”
“哦哦,是的,先上车,先上车。”
廖东看了一眼嘉语,眼神有点飘,我到底跟不跟上?
嘉语也回他一个眼神,跟上啊。
两人做贼心虚,跟在嘉语爸妈后面,嘉语爸爸热情的说,“老廖没来接你吧?那我们就把你捎回去,我还记得老廖家呢,在清河小区吧,嘉语你是不知道,我们当年买房时,好几个同事都看了清河小区的房子,我也看了,可惜没买,不然,我们两家还能做邻居呢。”
嘉语妈妈也插嘴,“你当时不是嫌清河小区离学校有点远了,最后买了现在的房子。”
“那我们好几个同事呢,有的买了清河小区,有的和我们一样在这边,都一样,一样。”
嘉语听着父母在前面说话,廖东看了一眼后视镜,偷偷低头凑到嘉语耳边,“原来差点就要做邻居了啊。”
他的手也不安分,在下面挠嘉语的手心,嘉语生怕父母在后视镜里看到,轻轻挣扎了一下,廖东恶趣味上来,像是在报复嘉语不让说他们俩的关系,变本加厉地将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挤进嘉语的手指间,嘉语手指又细又白,被他强势的十指紧扣,显得有几分可怜。
可能因为前面就坐着父母,在车后座的两个人仅仅是牵着手,嘉语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很快就到了清河小区门口,廖东才放开了嘉语的手,“叔叔阿姨,就把我放这里吧,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行,代我们向你爸爸妈妈问声好,有空来家里玩儿。”
嘉语妈妈笑声爽朗,“谢谢你路上照顾我家嘉语啊。”
嘉语在后头巴不得他早点下车,这人下车时还不着调地说,“应该的。”
回家后,嘉语斟酌了一下言语,告诉父母自己离职的事情。
嘉语爸爸在厨房盛炖好的汤,端出来的时候,没拿稳,在桌子上磕了一下,溅出来一点。“啊哟,小心一点嘛,你看你,烫到了吗?”嘉语妈妈连忙抓过他的手,打开水龙头关冲洗他的手背。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端个汤都端不稳。”
嘉语看着父亲被烫红的手背,上面竟然开始有了老年斑,“爸,你没事吧。”
她干巴巴的说了一句,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嘉语妈妈才说,“你去把烫伤膏拿来呀,就在电视柜下面的急救药箱里。”
嘉语找到药膏递给母亲,在一旁看着母亲给父亲涂药。
“嘉语,怎么突然离职了。”
嘉语爸爸叹了口气,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皱纹已经爬上来眼角,双鬓也霜白,本来从背影看,还是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而在家里客厅暖黄灯光下,一切衰老都显得无所遁形。
嘉语的心里好像被塞满了什么,酸涩难当。
“没事的,就是这个工作不适合我,我就辞职了,年后,我就在B市重新找工作了。”嘉语解释,试图让父母放心一点,“现在年轻人辞职是很正常的事情,真的不算什么的。”
“可是嘉语,你既没有找到新的工作怎么会先辞职呢?”
还是嘉语妈妈更了解女儿,一下问到要害。嘉语有点不敢看母亲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她看父亲的烫伤不是很严重,把药膏放回了原处,才顾左右而言他,“这个烫伤膏快用完了,一会儿去买一支。”
“嘉语你老实说,是不是在单位受委屈了。”嘉语妈妈放轻了语气,问道。
她听到母亲的关心,差点要落下泪来,她背过身,眼圈有点红了,便不在意地拿手揉了一下,“我去盛饭了,先吃饭吧,一会儿汤都凉了。”
嘉语妈妈见问不出嘉语什么,便也不再提,只说,”回来了就好,先过年,年后再找工作。”
嘉语爸爸不忍看女儿掩饰的样子,便说,“在B市压力太大的话,也可以回江城的……爸爸也能想想办法。”
嘉语知道,爸爸这一辈子,最不齿的,就是拉关系走后门的,如今的一切都是嘉语爸爸自己奋斗出来的,江城的房子,现在的职位,都是他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如今能说出这句话来,也是因为,父母之爱,为子女计,则计之深远。嘉语深深地感受到——无力感,自责感,这一刻都比独自在B市时来的更强烈。
韩父刚直,要是稍微圆融一点,或许也不会在这个职位上停滞不动,嘉语这一点,也是像了韩父,不太喜欢人情来往。嘉语妈妈看着两父女的样子,抹了把脸道,“说这些干什么。嘉语好好的B大毕业,还怕找不到工作么?嘉语,留在B市也好,回江城也好,妈妈都支持你。”
“吃饭吧。”嘉语爸爸给嘉语夹了一只鸡腿,脸色不那么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