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相互看了看,转身就要走。男人忙拉住季燃的胳膊,“你是他们的头?”
季燃没应,只说:“撒开。”
男人不松手。
季燃低头笑了笑,胳膊吃劲一甩,男人趔趄了一下,撒开手。
“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我一年给政府交多少的税?纳税人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骑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
肖哲说:“我们的任务是抢险求人。”
说完,几个人就要走,男的在后面啐了一口,骂道:“白吃饱。”
“他妈的!”
唐海峰转身就要去揍他,被季燃拦了下来。
他回头问:“你那祖宗怎么上去的?”
“自己爬上去的。”
季燃笑了,“你要相信你的祖宗,能爬上去自然能爬下来。”
男人琢磨着,突然眼睛一亮,“哎!你怎么骂人呢。”
“我骂人了吗?”
“你怎么还骂人?”
季燃说:“我没骂人。”
“行!你们几个给我等着。”
陈大富撸起袖子,问:“想打架?”
五个男人站成一排,长久的训练,让他们身上多了几分普通人没有的戾气。男的估摸了一下形势,脱口而出,“我要投诉!”
“远南中队长少校季燃。”
说完,几个人转身离开。
陈子鸣挺了挺脊梁,小声问:“队长,这样是不是很帅?”
“帅!”
肖哲担心的看着季燃,“他不会真投诉吧?”
“会。这种暴发户不投诉个底朝天,是不会消停的。”
“我们?”
“放心。我刚才只报了自己的名字。”
“那你怎么办?”
季燃摘掉帽子,摸摸头发,“赔礼道歉?”
几个人异口同声:“不行”
回去的路上,他们坐在车里一直商量对策,只有季燃置身事外,闭着眼睛在一旁养精蓄锐。末了,才说了句,“是他先报的假警。”
“对啊。”肖哲想起来说:“他一直说是他儿子,谁知道到了现场变成了猴子。”
陈子鸣年纪小,经事少,问道:“那还有转机?”
唐海峰说:“转机?他要负责咱们出警的费用。龟孙,刚才就应该打他一顿。老子往火场里冲的时候,稀罕他那两个臭钱。”
想到刚才那番纳税人理直气壮的言论,几个人好像突然失去什么,没了声音。
回到消防队以后季燃跑去看手机,通话结束的时候,他人已经出警了。他靠在柜子旁边,打了几个字发给蓝乔。
飞机还在跑道上滑行,已经有乘客开了手机,机舱里响起一阵阵电话声,有人问路,有人问车,有人和家里报平安……蓝乔两只手死死的攥着,她不知道季燃现在怎么样了,她也想打个电话。
落地后,拿出手机那一刻,她的手都是抖的,开机后紧跟着一条短信提醒。
“任务完成,安好,勿念。”
蓝乔深深吸了一口气,拉开车窗,让风将眼里的雾气吹散。
“喂。”
季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真实的虚幻。
“吃饭了吗?”
蓝乔故意不提出警的事情,好像只要她不提,季燃就永远都会在电话那边等着她,她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害怕。
可季燃还是听出了她声音里的颤抖,“你还好吗?”
“恩。很好啊。飞机刚落地,现在坐上去酒店的车,一会儿我们打算出去转一转,快过年了,各处都很热闹,树上都是红灯笼,街边……”
“蓝乔。”
季燃叫了她名字,她才停下来。
“别害怕。我没事。”
“我知道你很好,还在和我通电话。”
隔着电话,见不到人,所有的安慰都变得无能为力,季燃恨不得立刻出现在蓝乔面前,让她摸摸自己,这样她才会安心,他也才能放心。
“我们今天接了一个假警,那个混蛋说他儿子挂树上了,等我们去了才发现他说的儿子是只猴子。我还骂了他,说那是他祖宗。”
蓝乔没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我真希望他以后常常报警。”
“那他可能会坐牢。”
“我可以去给他送饭。”
“我严重抗议。我还没吃过你做的饭。”
蓝乔笑了,“我没和你说过吗?我不会做饭。”
“我会。以后都交给我。”
“真的?”
蓝乔半信半疑。
“假的。”听到她笑,季燃也跟着放松下来,攥着铁栏杆的手终于恢复血色,“不过,我可以学啊。”
蓝乔满意的“恩”了一声。
“周末能回来吗?”
“你休假?”
“七八年了,破天荒的开始有轮休了。那天刚好是陈子鸣的生日,我们打算出去给他庆祝一下。”
“他多大了?”
“还差几天十九。”
“这么小。”想起陈子鸣的样子,蓝乔倒觉得确实还是个孩子,“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我们还在上学吧。”
季燃说:“我和队里打过招呼了,让他今年参加高考。”
“准大学生,可以谈恋爱了。”蓝乔浅笑着,突然想起什么,抽了口气,说:“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你上次见过我的前男友,我还没见过你的前女友,连听都没听过。”
“我?”
季燃沉了口气,从刘子建那儿回来,那个名字的确有一瞬经过他的脑子,但很快就被对蓝乔的想念盖了过去,像卷在浪里的小石子,混入沙滩,茫茫不见。
“你别说你没谈过恋爱,我是不会信的。”
季燃笑了,“有。”
蓝乔等了好久,对方依旧沉默,她追问道:“然后呢?”
“我觉得交代情史这种事情,还是当面比较好。”
白色粉末流到蓝乔手里,疙疙瘩瘩磨着她手心,她抬头一看,房间里咖啡吧的糖包已经被自己抠坏了好几袋,若真是听下去,保不齐她还会弄坏些什么,便点头说:“同意。”
周五当班的时候,季燃他们凑到一起商量给陈子鸣过生日的事,虽然周末休假,但没结婚的队员晚上还要回队,陈大富虽然结了,可老婆孩子在老家,所以他也在归队之列。
唐海峰问陈子鸣,“你那还有几张假条?”
“四张。我用了一张,队长用了一张。”
陈大富说:“你那张也算是给队长用的。”
季燃反问道:“怎么都算到我头上?”
肖哲摇摇头,“谁知道你还要在一个女人那儿栽几次?”
陈子鸣小声提醒,“别忘了。上次那张假条是队长用年底红包翻倍换的。”
“忘不了,忘不了……”
几个人异口同声,笑嘻嘻的看季燃。
他倒是无所谓,抱着胳膊说:“我当然记着呢。不过,你们几个拿我打赌来着吧?赔率多少?”
“队长,输的钱我们可都给海峰哥了。”
“行!”
季燃抽走桌子上的假条,一人发了一张。
“我的呢?”唐海峰问。
季燃说:“自己想办法。你不是赢钱了吗?到时候我们一定等你出来才开始。”
“我赢钱,可没说我要请客啊。”
肖哲笑了,“没事,你要是出不来,我们就用你的证件挂帐。说不定老板到消防队追债,你晚上就能出去了。”
“实在出不去也不勉强。”陈大富说:“心意到了就行。”
唐海峰不干,“你们怎么不找队长算账?假条明明是他用掉的。”
季燃笑笑说:“年底的红包啊,你不要,他们还不要?”
唐海峰绝不干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大声道:“我也要!”
通信员跑到车库说:“队长。有险情。”
前一秒还嘻嘻哈哈的几个人,立马开始穿战斗服,季燃问:“怎么不拉警报?”
通信员看他们几秒钟准备就绪,进入状态,完全愣在那儿,吞吞吐吐地说:“是马蜂窝。有人打电话说院子里有马蜂窝。”
“下次先说具体情况好吗?”
唐海峰吐槽完,几个人又慢悠悠的开始脱衣服。
“你们不去吗?”
季燃眼睛一抬,“新来的?”
通信员敬了个礼,“报告!新兵陶峰。”
肖哲说:“回去给报警人回个电话,说我们傍晚过去。”
“为什么是傍晚?”
唐海峰拍拍他肩膀,“傍晚你回家吃饭,它们回家看妈妈。”
周末航班降落在远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夜晚很容易辨认出城市的方向,因为那里总是灯火通明,一盏盏灯像一个个人在城市里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然后发光发热。
坐在回家的车上,蓝乔有些疲乏,耳机里的音乐渐渐麻痹神经,直到嗡嗡声取代旋律,她才睁开眼。
“喂。”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季燃的声音平缓低沉,仔细听还带着几分笑意,没一会儿,里面爆发出笑声。
“队长输了,嫂子没理你。”
“喝酒,喝酒。”
季燃又问了一遍,“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蓝乔抬起手腕,白色表盘在夜里特别亮,时针跳了一下,九点整。
她说:“你喝多了。”
“队长,说好喝一宿,你不许耍赖,愿赌服输。”
蓝乔听到一串咕咚咕咚的声音,季燃喝完酒,声色微温,乞求道:“不然,你带我回家吧。”
里面顿时安静了,电话里全是他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撞击着蓝乔的耳廓,她问:“你在哪儿?”
“温莎。”
那一刻,有个念头陡然出现在蓝乔脑子里:他就算醉,也只能醉在自己怀里。
“我去接你。”
下个路口,蓝乔让司机停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