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燃站在楼梯上，他一边拍拍扶手，一边转身。
“这是童婕。”
季明礼介绍道。
闵铮和季莱脸上同时浮现一丝尴尬。
童婕曾经来家里找过季燃，那天唯独季明礼不在，事后也没人跟他提起，对于过去的事情，他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童婕在UCLA读商业金融博士，后来留校任教，这次专程回国做我们世界金融论坛的首席观察员。”
“好久不见，季燃。”
“你们认识？”
季燃说：“校友。”
“伯父，我本科也是南大毕业。”
季明礼想起秘书曾经跟自己介绍过，“对对对，你们还是一届的。季燃毕业后入了伍，现在是消防队中队长。”
童婕记得，那年季燃入伍的时候批复的是中尉，听说部队里这种行政衔升得特别慢，所以她试探着叫了声，“上尉？”
季燃没应。
季明礼说：“刚升少校。”
“年轻有为。”
“童教授，客气。”
童婕不好意思的说：“我现在还只是助教。”
季燃看着手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你这是谦虚了。”季明礼说：“我和贵校联系的时候，教授们一致推选你来参加这次论坛，可见‘助教’也是不一般啊。”
“季秘书长谬赞了。我不过是占了母语的便宜，这次论坛上交流起来方便些。”
季明礼又和童婕聊起季莱的事情，了解了一下她们认识的经过。两个人互相看了眼，倒是默契，一致跳过了季燃那档子事，只说是在朋友聚会上认识的。
“明礼，到厨房帮一下我们。”
母亲过来把人叫走，季燃也松了口气，跟着起身。
“你就那么不想见到我？”
季燃说：“我想童助教可能搞错了，你是我爸的客人，季莱的朋友。”
童婕冷不防地笑了出来，“你好像忘了，我还是你前女友。”
季燃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眼睛里有一种渴望，似乎想听到一些让人刻骨铭心的话，“对不起，你还真没到那种让人难以忘怀的程度。”
季莱在一旁，轻轻的咳了一声，童婕回过头，背对季燃，她知道自己急不可耐的样子一定很难看。无奈，再次见到季燃的时候，她一颗心总也放不下，尤其是看到他对蓝乔那么好，内心里的不甘和嫉妒仿若地狱之火在燃烧。
“季莱，你面试准备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忙？”
童婕将话题转移，季莱不介意被利用，过去和她聊起来。季燃一刻没留，直接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还没睡？”
“有点儿困，但又睡不着。”
“是不是因为我没在你旁边？”
蓝乔笑了，随手揉了揉眼，暖黄色壁灯照着她，温柔的像摇篮里的孩子。
“你回家了？”
“恩。”
蓝乔问他，“家里几点吃年夜饭啊？”
季燃说：“我不打算吃了，陪你一起睡觉。”
“哇哦，陪吃陪喝陪睡，我们的关系好不纯洁呀。”
季燃人往床上一躺，滚到被子里，“还有更刺激的。”
“不行不行。我是正经人。”
蓝乔假装捂着眼，指缝恰好露出眼睛，笑眯眯的盯着看。
“喂，注意一下你的眼神。”
蓝乔问道：“怎么了？”
季燃说：“没怎么，就是像个女流氓。”
“是你先勾引女流氓的。”
“我老婆人美心善，说什么都对。”
蓝乔问他：“礼物收到了？”
“恩。”季燃说：“他们的都收到了，就是没有我的。”
“那我的呢？”
季燃问她，“你行李箱呢？”
蓝乔说：“柜子里。”
“你打开它的夹层看看。”
蓝乔放下手机，脚还光着就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打开衣柜，拎出箱子。空乘随身携带的行李箱，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里面最多的就是各种证件，蓝乔怕把它们弄丢了，通常都塞在夹层里。
今天过安检的时候，她并没注意到里面多了什么东西，此时伸手去摸才发现夹层的角落里有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打开以后，她看到一块儿蓝气球精钢手表。
蓝乔现在戴着的还是她参加空乘培训时买的，那时候没什么钱，千八百的手表已经算是她身上的奢侈品了。没想到，这东西倒也结实，一戴就是四五年。
前几天洗手的时候，她发现表盖上磕掉了一块儿，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出了一道抹不掉的印子。
“你怎么知道我想换一块表？”
季燃说：“很久以前就想送你礼物了，但是发现你好像不喜欢戴首饰，倒是手腕上一直戴着表。喜欢吗？”
“喜欢。”蓝乔拿在手里，摸摸说：“就是太贵了。”
“是有点儿，花了我三个多月的工资。不过，只要你喜欢，多贵都值得。”
想到季燃的钱都是水里火里赚回来的，蓝乔心疼的要命，“三个月的工资，一年才十二个月。以后不要乱花钱了。”
“那把我工资卡放你那，我就不花了。不然，我看到好东西就忍不住买给你。”
蓝乔笑了，“你千万别把我妈妈说的话当真，她是在逗你呢。姥姥还在的时候就跟我说过，当年我爸上门提亲，她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工资卡交了吗？’我妈她现在不过是有样学样，过一过丈母娘的瘾。”
“不是因为阿姨，是我愿意。”
“好啦，知道你疼我。”蓝乔戴上手表，问：“好看吗？”
“好看。”季燃说：“我打算明天开始回队里执勤。”
“可你胳膊还没完全好呢。”
“你不在，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回队里，不出勤的时候还能组织训练。”
涂虹跟蓝乔说过，季燃进了消防队开始就没休息过，想他也是习惯了那种马不停蹄，没日没夜的生活，“那你自己要小心。”
“放心吧。”
他正要说什么，季莱在外面叫了声哥，他起床去开门，童婕也在，她眼光低垂，看到他手上的电话，在季莱之前开口说：“伯母让我们叫你下去吃饭。”
季燃皱着眉头，声音刻板，“我一会儿下去。”
说完，关上了门。
这一声虽然短暂，但电话那边的人也听出了童婕的声音。
蓝乔心里黯然，手腕上的表突然变得有点儿沉，无论季燃如何解释，她始终淡淡然的笑着，仿佛不在意，可越是这样，越说明她往心里去。
“蓝乔，你在听我说吗？”
“你去吃饭吧。”
“你这样，我吃什么饭？”
“那你想我怎么样？”蓝乔眉头簇了一下，旋即脸上挤出一个笑，“今天是除夕，一家团圆的日子，别让他们等太久。”
听到一家团圆四个字的时候，季燃突然很恼火，“我说了她是我爸请回来的客人，不是一家人。”
“那你要我怎么说？”
蓝乔声音也跟着大起来。
她原本压抑着心中的气恼，不想和季燃争执，可坐在空荡的房间里，那种孤寂让她心里五味杂陈。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嫌弃的孩子，接受了别人昂贵的玩具，就只好按照他们的心意一个人安静的在角落玩耍。
在大家其乐融融的时候，她没有权利，也不能吵闹，那样会显得特别不懂事。
想到今天的日子，蓝乔的心忽然沉了一下。
她说：“你去吃饭吧，我要休息了。”
没等季燃说话，对方结束了视频通话。
季燃连续回拨了几次，无论是视频还是打电话，蓝乔都没再接过。相隔千里，断了通讯，就好像风筝断了线，她想飞去哪儿，就飞去哪儿，而他只能等在原地。
几个月来，季燃都在忍受着这种折磨，蓝乔不知道，消防员最怕杳无音讯四个字，对他们来说，没消息就是坏消息。
“季燃，大家都在等你呢。”
这一次是闵铮上来叫儿子，他打开门，脸色难看至极。
“怎么了？”
“没事。”
季燃握着电话的手骨节爆珠一般撑开，闵铮想要拉住他，可人已经下了楼。
对于童婕来说，这顿饭吃的不咸不淡，因为季燃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更别想和他说话这件事。
“我今晚回队里住，明天正常上班。”
吃过饭，季燃起身，他说话时的模样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季明礼自然没什么意见，只说：“注意安全。”
“季秘书长。我想我也该回酒店了。”童婕跟着起身，说：“论坛的详细资料我看过后会整理出一份适当的评估发给您的秘书。”
季明礼看了下时间，已将近午夜，“季燃，你替我送一下童婕。”
季燃没应。
季明礼不喜欢话说两遍，一双眼睛鹰一样盯着自己的儿子，季莱从没见过父亲那么严肃，在一旁悄悄拉了拉哥哥的衣袖。
“我去开车。”
车开出大门以后，季燃放下车窗，他车速快，冷风刀子似的割着童婕的脸，她咳了一声，他无动于衷。
“季燃，你还在气我是吗？”
季燃此刻是在生气，但不是气童婕，他是在气蓝乔，当然更多的是在气自己，少不更事的时候胡谈什么恋爱。
童婕说：“我知道以前我伤害了你，当时，我不该和Jason……”
季燃打断她的话，“那对我来说不重要。”
“可对我很重要。当年你根本不听我解释。”
季燃冷笑道：“当时我不听，你觉得我现在会听？”
“我爱你。”童婕说：“我那么做是因为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