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聊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白文苑勾了下肩膀,回眸一笑,“我刚和乘务长说,她要是不飞了,我真舍不得。”
“哦?蓝小姐,不打算继续飞了?”
蓝乔说:“飞累了。”
林森怀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倦鸟知返,是大智慧。”
蓝乔眼光低垂,清楚的看到白文苑在桌子下面的手偷偷掐了一把林森怀的大腿。下面,来来回回暗流涌动,上面,两个人甚至都不看对方一眼,一切波澜壮阔又不动声色。
“不过,小赵啊,像蓝小姐这么优秀的员工,转岗到地勤是不是可惜了?”
林森怀把问题抛给赵真崇,事情正向着白文苑的计划发展而去,她无非是想看蓝乔孤立无援,俯首称臣的样子。
蓝乔笑了,“林总过奖了,我不过是公司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员工,在各位老总面前怎么敢担‘优秀’两个字。要是真有什么您能看在眼里的,不过是您抬举不弃。”
起初,林森怀确实只是客套,无非是想让身边的美人满意,所以才把问题抛出去,但凭蓝乔这番话,他不光把人看在了眼里,也品味出一丝不同。
眼角眉梢的笑变了滋味。
而蓝乔呢,从决定上赵真崇的车来参加宴会那一刻起,就做好了全程缄默的准备,可白文苑逼着她开口。
只是,有人打错了算盘。
蓝乔愿意服软不是因为林森怀的实力,而是她要转岗的心坚定不移。
所以,她就算低头,也不是向白文苑。
白文苑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发,她坐在旁边身子一软,吟吟浅笑,“林总,您不知道吧,我们乘务长的酒量特别好。”
“真的?”
“反正我是从来没见她醉过。”
“那是因为我们从来没在一起喝过酒。”
蓝乔反应极快,一旁的赵真崇不觉笑出声。
白文苑的脸色愈发难看。
林森怀说:“没关系,今天让你们俩个喝个痛快。”
倒是让他钻了空子。
蓝乔刚要拒绝,赵真崇拉了她一下,摇摇头。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得罪不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眼睛看着自己面前斟满的酒杯。
“今天这第一杯酒,我要先敬两位美女。”
“林总这是遵循国际惯例,女士优先啊。”
酒桌上另外几个人,同是航空公司的股东,和他们坐在一起,赵真崇似乎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看了眼身边的人,蓝乔倒也没指望谁,跟着端起酒杯。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喝酒。
一饮而尽。
白酒的辛辣在口腔里炸裂,喉咙灼。热发疼,蓝乔放下杯子,低低的咳了两声,跟着脸上泛起红晕,美丽之外平添可爱。
林森怀看得入了神,直到身边有人站起身,才抖了抖眉心。
“我就说,我们乘务长的酒量好着呢。”
白文苑站起来,又将空杯倒得不能再满,酒顺着酒盅滴到白色桌布上,洇出一滴泪的形状。
“想转岗?不难。敬我三杯酒。”
白文苑的声音像蚊子似的在蓝乔耳边嗡嗡响,她转身按了下墙壁上的服务铃,门外立刻有人进来。
蓝乔说:“麻烦给我换一个水杯。”
对面的人说:“酒桌酒桌,我们的桌子上可是从来只有酒。”
服务员将杯子拿给蓝乔,她接过去,笑了,“谁说我要喝水了?我要换一个大杯敬我可爱的同事。”
赵真崇低声叫她,她回头说:“赵总,您别误会。我这种小人物怎么好意思自称是您的同事?我和文苑一起飞过几次航班,算起来也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不过,她手里有枪,能冲锋陷阵。我啊,只有酒,所以临阵脱逃。今天我这个逃兵就借着林总的酒敬我的战友,祝她在以后的日子里‘如鱼得水’。”
后面四个字,蓝乔说得轻巧又戏谑,眼中的笑更是刺痛了白文苑,因为她至今都没忘了当日在值机台,蓝乔说她是离不开水的鱼,并且十分直白的告诫她,不要妄想着上岸。
她拿着酒盅的手气得瑟瑟发抖。
“干杯!”
蓝乔的杯子“叮”一声撞到她的小酒盅,满怀满意之下的屈辱让白文苑有口难言,她看着蓝乔将酒喝干,笑容僵在脸上。
另一边,林森怀也要来玻璃杯,分酒器里的酒全都倒了进去。
“蓝小姐家里可有兄弟姐妹?”
蓝乔强忍着胃里泛起的酒气,皱了皱眉。
赵真崇说:“据我了解,她是独生女。”
林森怀笑了,举起酒杯,说:“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认一个像你这样既美丽又爽快的妹妹。”
桌子上的人一下将目光聚焦到被遗忘在角落的白文苑身上,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她是林森怀的干女儿。
世事无常,说的大抵如此。
不知道是酒的原因,还是方才那番话的原因,蓝乔只觉得心头泛起一阵恶心。
“对不起,失陪一下。”
蓝乔从椅子上站起来,晃了一下,转身离开包间。
白文苑假意关心,跟了出去。
一零五包间外面,会所经理犹豫着,到底还是推开了门。进去之后,他径直走到季燃身边,和他低语了两句,闵月余光扫到季燃,脸色难看极了。
“不好意思,有急事需要我去处理。”
闵月连忙打圆场道:“忘了告诉你们,我姑姑是这个会所的董事。”
饭局刚开始闵月就把季燃的身份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意无意透露给桌上的人,经过前期的铺垫,让他的离开显得顺理成章。
“她现在在哪儿?”
“服务员看到人去了洗手间。”
来会所之前,蓝乔还没吃晚饭,刚才桌面上摆了一堆好吃的,她非但一口没动,还连着喝了一大一小两杯酒。此刻胃里尽管翻江倒海,但也是空空荡荡,她扶着洗手台干呕,两腿发软。
白文苑靠在门外,恍惚看到一个影子朝这边急匆匆地过来,黑西装白衬衫,干净利落,一双腿,笔直修长,仿佛一棵行走的白杨,挺拔洒脱。
她眼睛盯着,心跳如鼓。
近了,又近了。
白文苑不由得睁大眼,她记得那张脸,没想到,换下军装又是另外一番模样。她转头向幽暗的洗手间瞥了眼,里面的人让她感到嫉妒,环在胸前的一双手情不自禁握成拳。
“你不认识标示吗?”她在门前拦下季燃,“这是女厕。”
“我女朋友在里面,请你让开。”
“你女朋友?”白文苑抬头问:“蓝乔?”
“是。”
“巧了。我是她同事,我叫白文苑。”
季燃睨了她一眼,“让开。”
白文苑手一搭,赤。裸裸的半条胳膊挡在门口,“我想你应该客气点。”
走廊里不时有人经过,经理虽然站在季燃身后,但面对客户,也不好直接出面,只能在后面低声劝道:“现在正是营业时间,不如我们在这里等一下。”
季燃听到蓝乔在里面正难受,声音低的吓人,“我要进去。”
“这样,我去找一个服务员把蓝小姐接出来。”
白文苑说:“我觉得你应该听他的,这是女厕,你进去方便吗?”
“你想怎么样?”
“我?”白文苑倒是认真的想了想,顷刻,脸上露出笑,“听说你是当兵的。你要是给我敬个礼,我就考虑一下,让你进去。”
闵月见季燃出去这么久还不回来,有些着急,借口叫酒出去寻他。
等她找到人的时候,正看到季燃在洗手间外面和人对峙,她从未见他那么生气过,脸色煞白,脖子青筋暴露,目光尖锐笔直,仿佛要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因生气而紧绷的身体,唯垂着的手有了一丝松动。
他竟然给对面的小丫头敬礼!
“季燃,你干嘛呢!”
闵月过去,想要按下他的右手,但他力气大的吓人。她整个人几乎快要挂在季燃身上,也没按下他的手,只听到他问:“可以吗?”
那声音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在低吼。
白文苑吓得哆哆嗦嗦,跟着放下手臂。
闵月回头问经理,“怎么回事?”
“小季先生的女朋友喝了些酒在里面,这位小姐拦在门口……”
经理的话还没说完,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气中震了一下,闵月抖了抖发麻的手心,问道:“你以为你是谁?”
白文苑被打的突然,一时没缓过来,等她感觉到脸上的灼。热时,也尝到嘴里的铁锈味,“你敢打我?”
她正要扑到闵月身上,季燃抱着蓝乔出来,看都没看一眼,说:“让开。”
他生气时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害怕,虽然没搞清楚这些人是什么关系,但白文苑的脸还疼着,很明显,她现在处于劣势。
“这一巴掌,我记下了。”白文苑冷冷的看着季燃怀里的人,随手擦了下嘴角的血,“等她醒了,麻烦你们告诉她一声,她喝了那杯酒,我原本打算以前的事一笔勾销。现在,她想转岗?除非,还了这一巴掌的帐。”
白文苑到底是见过风浪,临走前还给了季燃一个微笑。
“你女朋友怎么跟这样的人一起喝酒?”
季燃没应闵月,抱着蓝乔往房间走。
她又回头问经理,“这女的什么路子?”
经理说:“一零一的客人。”
“谁在一零一?”
经理略微着急道:“小季先生让我去找医生。”
闵月撒开手,“去吧去吧,给她瞧完,顺便也给我看看,刚才下手有点儿重,打的我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