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响了,季莱在里面没好气的问:“谁呀?”
季燃看了眼一旁紧张到搓手的刘子建,笑着回道:“我。”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
透过门缝,季莱红着眼框瞥到刘子建的影子,正要关门,季燃抬手挡住,她刚要用力,季燃说:“再使劲儿,我这胳膊就骨折了。”
季莱手上松开了,嘴上却说:“别让他进来。我不想见他。”
“我妹说不想见你。”
季燃给刘子建使了个眼色,让他等在门口。
“哭了?”
“又不是我的事,有什么好哭的?”
季燃回身关门,特意留了条缝子,刘子建的影子从门口折进来。季莱坐到床边,地上都是用过的面巾纸。
季燃在她对面靠着飘窗,忽然笑了。
“你很开心呐?”
“我没那么残忍,不过是想起不久之前有人特别干脆的说某人要是去不了美国,就和他分手。怎么,还没到那一步,就舍不得了?”
季莱垂着头瞥了眼门口,那影子动了一下。
她咬牙道:“我说到做到。”
“我去美国。莱莱,我们说好一辈子,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变。”
“谁让你进来的?”
季莱随手拿起床上的抱枕扔了过去,正好砸在刘子建的脸上。
“行了。敌人还没出大招,你们这个小联盟就已经瓦解了。要我说,你们还是放弃吧。长痛不如短痛。”
一个抱枕朝季燃飞过来,他头一歪,接住又扔了回去,眼见要砸到季莱身上,刘子建不再像饭桌上那么木讷,反应极快,纵身挡在她面前。
他说:“我不会放弃的。”
季莱看着他,问:“那你刚才在饭桌上怎么不说?”
“我还没考过托福,一切都是空谈。”
季燃过去拍拍刘子建的肩膀,“我说过这条路很长,战斗才刚刚开始。”
“哥。”季莱叫住他,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有。但是这场战斗,我保持中立。自由,只能靠自己争取。”
季燃还没出去就听到季莱哭着问刘子建:“我们该怎么办?”
两个人抱在一起,仿若一对苦命鸳鸯。
“你们三个臭皮匠,想到什么办法对付我们这些老顽固了?”
刘育竹调侃着,脸上的表情并不轻松。
季燃边下楼边说:“刘叔,这件事您别捎带着我。我不调停,不参与,中立。”
“中立得了吗?这是上次派给你的任务,你还没完成。”
“之前是我不了解情况,现在,以我和季莱的直系亲属关系,我得回避。”季燃坐下说:“爸,您最好也回避。”
“你这是中立吗?我看你就是他们派过来的间谍,企图瓦解我们。”
季明礼也说:“这件事我和你刘叔的立场永远一致。”
季燃笑了,“一个是你女儿,一个是你儿子。你们自己人非要为难自己人,我有什么办法?上去睡觉了。”
季莱和刘子建在一起,对两家来说本是一件好事,喜上添喜,亲上加亲。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反而让事情复杂了。刘育竹和季明礼一方面要遵守诺言,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收起以往的雷霆手段。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季莱就被敲门声叫起来。
“哥,你疯了吧!”
季莱站在门口,头发松散着,眼还没睁开,浑身上下带着起床气。
“你朋友明天几点到?”
“晚上十点。怎么了?”
“你嫂子提前回来,我明天去机场接她,时间差不多,可以顺路带你去。”
“我真是谢谢你!”季莱转身关门,人又回到床上,迷糊中看了眼时间,“五点半!这该死的爱情。”
她趴在床上重新睡了去,季燃站在门口,又翻了遍信息,微微笑。
下午季莱陪闵铮在院子里给花浇水,闵铮戴着草帽蹲在地上修花枝,“莱莱,叫你哥来把那两盆花给我挪过来。”
等了会儿没人应,再一回头,闵铮看到季莱半蹲着默默把花盆挪了过来。
“不是让你去叫你哥?给我看看你的手磨破了没有。”
季莱拍拍手上的灰,撵了下手心,“妈,以后我既给您当女儿,又当儿子。”
叫她这样一说,闵铮也意识到好像有大半天没看到季燃了,“你哥呢?”
季莱往车库的方向看了看,季燃正提着行李箱往车上放。
闵铮早就习惯季燃从家里往消防队拿东拿西,见惯不怪,转身继续干自己的事情。
“妈,您儿子都要离家出走了,您还有心情弄你的花花草草。”
“走吧,走吧。这是我和你爸爸的家,你们啊,早晚都要走。”
“您还真是想得开。”季莱问:“您就不伤心?”
闵铮说:“我把你们带到这个世界上,能陪你们走一段路,已经很开心了。为什么要伤心,只要家还在,就算走了,也会再回来。”
父母之于孩子就像放风筝的人,风筝要飞去属于他们的天空,但那天空是辽阔还是风雨,地上的人无法左右,唯有放开手中的线,让风筝飞到他想去的地方。
但无论他们的目的地在哪儿,只要家在,人就会在。
“妈妈。”季莱抱着闵铮在她怀里撒娇,“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闵铮看着怀里乖猫一样的女儿,笑笑说:“还是女儿好。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心一横,把他做掉,省得他和你分家产。”
季莱原本感动的快要落泪,听到母亲的话突然笑出声。
“妈,现在还来得及吗?”
闵铮看看手里的剪刀,“他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动手是响应计生政策,现在动手就叫犯罪了。”
“好气哦。”
“但还要保持微笑。这就是人生。”
母女俩站在花圃里,夕阳照过去在花苞上开出点点光,时间在她们的笑声中变得生动,像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每当这个时候,许芳都会躲在角落,静静的看着,既羡慕又悲伤。
“许阿姨,尝尝我买的糖。”
季燃将许芳的视线拉回室内,她觑了下眼睛,泪在眼角散开,张嘴吞下那颗剥好的糖果。
“好吃吗?”
许芳皱了下眉,“有点儿苦。”
季燃笑着说:“巧克力都是这样,苦到头就甜了。我上次在商场买了好多,放在厨房的柜子里了。上面写着:许女士,专享。”
许芳笑了,眼里溢出温情。
她时常能在季燃身上看到儿子许远的影子。所以,每次季燃回来她都格外高兴,算是丧子之痛里的一点安慰。
“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给阿姨看看?”
“快了。我们的工作都太忙了,所以我打算先搬到她那去。”
许芳问:“不回来了?”
“回来。只是没有以前那么经常。您要是想我了,就吃一颗巧克力。”
“那我还不吃成大胖子。到时候什么都干不动,在这个家里就更没用了。”
“那就说明您该退休,安享晚年了。”
季燃的话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
当初他决定去消防队就意识到今后会面对的危险,那时候许远已经在缉毒大队,枪林弹雨的也没少受伤。那天,俩人站在楼顶,聊起以后,忽然发现风里来雨里去的人竟然都没想过以后,谈起来,无非是放不下。身边的人而已。
就这样,他们约定,将来不管谁遇到危险,活着的人要继续完成先走的那个人的责任。许远就许芳一个亲人,季燃没忘,也忘不了。
他说:“到时候,您愿意留在闵女士这儿,还是去我那,随你选。”
“带我这么个不中用的老年人在身边,你媳妇会同意?”
季燃说:“等您见到她,就知道她是个多好的姑娘。”
许芳笑着,心里甚暖。
晚上,去机场的路上,季莱稍显不安,季燃看出来,但完全不予理会,他恨不能马上就见到蓝乔。
“哥,你就不好奇吗?”
“什么?”
“我的朋友啊。”
季燃问:“他有三头六臂吗?”
“没有。”
“和我有关系吗?”
季莱想想,摇头说:“没有。”
要季燃这种从不多说一句废话的人忽然去关心一个没所谓的“朋友”,那才是最奇怪的事,季莱叹了口气,默默坐在一旁。
九点四十,他们到了出闸口,人已经聚了很多,季燃把季莱塞到角落,“在这里等,别乱跑,接到人给我打电话。”
“你去哪儿?”
“接你嫂子。”
机组人员有自己专门的机组通道,通常在二楼。季燃早已摸清了整个航站楼的状况,俨然一个标准的飞行人员家属模样。
季莱想要叫住他,可他人高腿长步伐大,晃神的工夫已经上了电梯。
四十分钟后,飞机降落。
李明熙和蓝乔并肩走着,开心道:“终于有一次准点落地的时候了。”
蓝乔却是心不在焉,恍恍惚惚的“恩”了一声。
“乘务长,你怎么了?”李明熙靠近了些,挽着她胳膊,仔细看她说:“你看上去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
“可能是最近飞长途太多了。”
“也是,我第一次飞国际,从飞机上下来腿都是酸的。”
她们说着话,拐过转角,出闸口外面站着一个人。
“姐夫来接你了。”
蓝乔抬头看到季燃,明明在飞机上的时候,她还在恼他,可这会儿见了人,全然忘了让自己生气的事情,脚下不自觉的快了。
她拖着拉杆箱,第一个跑出去,季燃抱住她,摸摸她的头,说:“累了吧。”
蓝乔挂在他身上,将所有的疲累抛之脑后,像远航的小舟靠了岸,静默的依偎着。身边不时有人经过,出于礼貌,大家都匆匆离去。
从航站楼到停车场,两个人的身体和眼神一刻也没分开过。季燃甚至都没察到身后有人。他把蓝乔的行李放到后备箱,正要发动车子的时候,电话响了。
“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季燃突然笑了,蓝乔在旁边,问:“怎么了?”
他说:“我忘了还有季莱。”
“她也来了?”
“恩。”季燃说:“她来接一个朋友。”
正说着,季莱走过来拉开车门,她身后站着的朋友,是童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