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二十，安顿了陈大富的老婆孩子，肖哲他们也归了队。
因为受伤，季燃还在休假，他把陈大富送回病房，看他换了病号服，吃了药，躺到床上，才准备离开。
“队长，谢谢你。”
“谢什么。”
“副队都跟我说了，你拿自己前途作保的事。”
“这小子什么时候嘴变得这么碎。”季燃起身给他弄了弄被子，“你只要还叫我队长，我就不能扔下你。”
“我会好好接受治疗，好好过日子。”
“别想那么多，明天他们来看你。走了。”
季燃关了灯，出了病房。
没走几步，就听到里面传出沉闷的哭声，那声音压抑的像濒死的猛兽，巨大，悲怆，回荡着挣扎与不甘。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出了住院部，季燃点了根烟。
蓝乔从药房出来，看到那点星星之火，她走过去，站在季燃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陪他抽完那支烟。
等那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在黑夜里，蓝乔说：“回家吧。”
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话，只有夜里的霓虹不断扫过他们的脸。
躺在床上，季燃把她揽在怀里，额间飘来淡淡的烟草味，他的吻冰冰凉。
“你明天什么时候飞？”
蓝乔看了下表，“还能休息四个小时。”
他说：“累了吧。”
她问：“平时出任务都是这样吗？”
“怎么了？”
“没什么。”蓝乔的脸蹭了蹭他胳膊，小声问：“你心脏还受得了吧？”
季燃说：“习惯了。”
“胳膊疼吗？”
一开始，季燃没在意，只觉得有点儿胀，“你不问还好点儿，一问就疼了。”
“怪我喽。”
蓝乔从被窝里爬起来。
季燃抓了一把，没抓住，转身问她，“干嘛去？”
她光着脚跑到客厅，回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杯水，“把这个吃了。”
“药？”
“止疼的。我刚在医院药房开的。”
她的手就放在季燃面前，小小的，花一样。
他二话没说坐起身，低头舔了过去，药片从蓝乔的手心到他舌尖，一瞬间麻酥酥的，蓝乔收回手，季燃仰起头，笑了。
他说：“这世上只有你能治好我的病。”
“你当我是大罗神仙啊。”
季燃拦腰将她按在床上，“你是我的小仙女。”
“什么东西这么凉？”
蓝乔撇过头，笑笑说：“水。”
她手里的杯子倾斜着，里面的水全都洒到了季燃的背上。
“不穿了。反正这衣服也碍事。”
蓝乔动了动，“我明天还要早起。”
季燃撑着身体看她，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一番心里挣扎之后，他挪开，坐在床边默默脱掉了湿外套，不情愿道：“睡吧。”
蓝乔亲了他一口，“乖。”
“等你回来的。”
“等你手好的。”
半夜两点，闹钟震了起来，蓝乔稍微一动，季燃睁开眼。
“吵醒你了？”
季燃摇头，“没睡。”
“不困？”
他抓着她的手伸进被窝里，喘了口粗气，“有人不安分。”
蓝乔软糯的掌心突然被顶了一下，立刻脸颊滚烫。
“不关我的事，我睡得很好。”
季燃说：“是。你像八抓鱼一样盖在我身上。”
“有吗？”蓝乔红着脸，起身说：“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匆匆逃走。
从衣帽间出来，蓝乔听到厨房有响动，走过去看到季燃只穿了条睡裤站在那儿烧水。白色绷带绕过结实的肩背，像禁止标示，让人忍不住想要试探。
季燃拍拍那双从背后绕过去的手，说：“稍等一下就好了。”
蓝乔的下巴来回在绷带上磨蹭，又轻又柔，绵绵的细入季燃心里，她“恩”了一声，身体里的热气正好润在他冰凉的背上，一瞬间，攫住了他的心。
他转身将她按在墙上，顺手钳住那两只纤细的手腕，举过头顶。
那东西，再次不安分起来。
季燃黑色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欲。望，他向前压了下。身体，身下的人喘了一声，一个吻按在蓝乔唇上，两人还在难分难舍纠缠着的时候，火上的水壶发出刺耳的鸣叫。
季燃咬了咬牙，要不是坏了条胳膊，他现在完全可以一手勾着蓝乔，一手回去关火。可惜……
“等我一下。”
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让蓝乔迅速恢复冷静，她看看手表，没时间了，只好过去说：“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要乖哦。”
季燃感觉身体里的那把火还在烧，只能全凭意志将它熄灭，他故意不理蓝乔，转身去冲燕麦片。
“蓝乔，我们结婚吧。”
刚下口的燕麦还没嚼碎，听到季燃的话忽而卡在喉咙里，蓝乔喝了好大一口水才将它送下去。
“怎么忽然说这个？”
“没什么。”
说要结婚的话，季燃是认真的，随后的否定，他也是认真的。
看到蓝乔的反应，他觉得自己刚刚的求婚确实草率了些。
见他冷静下来，蓝乔说：“今天该回家了吧。”
“回哪里？这里才是我家。”
蓝乔笑了，“我说回你爸爸妈妈那儿。”
“恩。”季燃说：“闵女士听说我骨裂，打了好几个电话，估计这几天我都会泡在骨头汤里，乖乖的等你回来。”
“我真担心回来以后看到一个大胖子。”蓝乔吃完最后一口，说：“其实，以形补形不是很科学。有时间，多晒晒太阳。”
“遵命。”
出门前，蓝乔突然想起季莱，回头说：“你妹妹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回来这两天太忙了，忘了告诉你，前天，我和她同一班飞机。”
季燃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楼下的保安看他的眼神亲切多了，还主动跟他打了招呼。
“季先生，出门啊。”
“恩。”
“胳膊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
“辛苦你了。”
说着，他给季燃敬了个礼。
季燃回礼的时候暗自感慨，幸亏伤的是左手。
“快过年了，您回家吗？”
保安说：“不回，和您一样，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季燃笑了，“再见。”
保安一直送他到门口才回去。
回家的路上他给蓝乔打了个电话，问她保安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蓝乔说：“因为他和我一样喜欢你啊。”
“真的？那我下次要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季燃说：“我可不想伤他的心，因为我只喜欢你。”
蓝乔笑了，“臭美。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想起行李箱里还有两包从国外带回来的糖果，正好在门口碰见保安大叔，就让他拿回家给孩子。”
“原来如此。”
“不然，你真以为自己是人民币，人见人爱？”
“人见人爱太苦恼了。你爱我就行了。”
蓝乔压着声音说：“我在班车上。”
“和在哪儿有关系吗？”季燃清了清嗓子，对着电话说：“我爱你。”
“妈，救命啊。我哥肉麻死了。”
季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出来，正好听到季燃打电话，一溜烟儿跑进去，大喊大叫。蓝乔听的真切，问他，“你回家了？”
季燃说：“刚到，还没进去。不过……”
“怎么了？”
“我被围观了。”
门口突然出现一票观众，除了闵铮以外，还有其他亲戚。
“我现在买张机票去找你还来得及吗？”
“好可惜。晚上七点我要飞洛杉矶。哎呀，好痛。”
季燃着急道：“怎么了，没事吧？”
蓝乔说：“我刚从翅膀上拔了两根羽毛给你，收到了吗？”
季燃抬头看了看，“该死，它们落到地上了。”
“没关系。‘化作春泥更护花’，他们会给你力量的，去吧。”
不远处那群人一动不动地看着季燃，直到他挂了电话，一个人像一支队伍一样走过去。
“妈。”
闵铮看到儿子打绷带的胳膊，泪眼婆娑，心疼道：“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季燃给她擦了下眼泪，转头说：“今天家里这么热闹。叔叔、婶婶，舅舅、舅妈，都来了。家庭聚会这么重要的事情，您怎么不先通知我。”
“我们不是来聚会的。”
季燃看看母亲，闵铮收了眼泪，说：“别站在门口，进去说。”
原来他们是听说季燃受伤的事情，今天聚在一起是为了声讨季明礼而来。
季燃问：“我爸呢？”
闵铮说：“还没回来。”
季燃偷偷给季莱发了条信息，“出去给爸打电话，让他晚点回来。”
“家里的老太岁们不知道我受伤的事吧？”
舅妈说：“季家，闵家，左右就你一根独苗，怎么敢让他们知道。”
季燃悬着的心落了地，才说：“没那么夸张，骨裂是小伤。拍完片，连院都没让我住。绷带是为了固定，下星期就能恢复上班。”
“还去？”
“叔，您喝茶。”
“我看就是你爷爷当年那棍子打轻了。”
季燃笑了，“我爸从爷爷那回来，在家里躺了一个星期，棍子都打折了，比我胳膊上的伤可重多了。我妈当时心疼的哭了好几天。妈，您没忘吧？”
季燃一句话回了叔叔，也勾起了娘舅家人的恻隐之心，尤其是母亲。
眼下，事情算是解决了一半。
季莱从外面跑回来，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
“搞定。”
季燃笑着收起电话，“难得大家都有时间聚在一起，今天我请客。”
闵铮说：“你爸还没回来，还是在家里吃吧。”
“我请大家吃的可是喜酒。”
“对啊。莱莱刚才不是说你在和女朋友打电话？”
说完，婶娘看了看大家，他们像等候投食的小仓鼠，一个个眼睛睁得老大。
“虽然女主角不在，下次等她回来，我们一定一起补请。”季燃回头问季莱，“你不去换身衣服？”
“要。”季莱拉着闵铮，“妈，您也去换一身。”
过了一会儿，季燃起身说：“叔叔舅舅你们先坐，我上去叫她们。”
舅舅点头，“我这个妹妹从小出门就拖拉，好在明礼脾气好。”
走上楼，季燃敲了敲门。
季莱左右看看，小声说：“你上来的速度也太慢了。”
“妈呢？”
“卧室里。”
“妈。”
闵铮站在窗前，有点儿着急，“你爸不接我电话。”
季燃说：“是我不让他接的。”
“为什么，我要叫上他一起去吃饭啊。”
“您都纠集一个小分队来打击他了，还怕他吃不饱？”
“我不是担心你吗？”
“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季燃把她拉到沙发上，安慰道：“这已经是第八年，剩下的一眨眼就过了。您现在跟我爸闹，除了会让他感到难堪，其他的，什么都改变不了。您觉得有用吗？”
“我觉得有用。那个誓言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
季燃瞪了季莱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
闵铮说：“莱莱回来那天，是刘子建送来的。”
“他们的事，咱们改天再说。”
季莱问：“为什么？”
“你难道想现在下去告诉他们，咱们家双喜临门？”
“算了。还是让炮火都集中在你身上吧。”季莱拍拍季燃的肩，“哥，牺牲小你，成全大我。感谢我未来的嫂子。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