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绒般的红色花瓣铺了一地，把电梯间的白墙被映成了粉色，感应灯“咔嗒”一声，暗下去的光好像掉在了地上碎成星光从蓝乔脚边开始，一个接一个亮起来，烛台似的闪着微小而确定的光芒。
光芒尽头的那个人朝她走过来，一身戎装。
“对党忠诚，纪律严明，赴汤蹈火，竭诚为民。”季燃问她，“还记得吗？”
那个沐浴在晨曦中，白墙红瓦，满是祥和安宁的消防队，一直在蓝乔的记忆里，不曾忘却，也无法忘记。
她点点头。
季燃说：“我对你的承诺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我的一辈子，至死方休。不管我人生的路有多长，纵使一路风雪，我也要和你一路向前。”
“我愿意。”
涂虹哭了一半，哽咽道：“什么啊，他还没单膝跪地求婚呢！”
蓝乔说：“我愿意。”
画面到此，涂虹被迫消失了。
第二天，她接到蓝乔的电话，又屁颠屁颠跑过去，结果是去收拾昨天那一大摊子花瓣啊，灯具什么的。
她蹲在地上一边拣花瓣，一边问：“后来呢，昨晚你俩是不是缠缠。绵绵到天涯了？”
蓝乔不理她，扔过去一个袋子，“装这里，别浪费。”
“这花瓣能有什么用？”
蓝乔说：“泡澡。”
“那灯泡呢？你不会也拿来泡澡吧。”
蓝乔说：“留给我儿子，将来娶媳妇用。”
涂虹笑了，“一辈人用一次，你这传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提到“子孙”，蓝乔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看。
涂虹被看得心虚，笑嘻嘻的蹦过去，说：“昨天我也算是功臣之一吧。”
蓝乔眉眼一抬，眼神又凛冽了些，涂虹含糊道：“虽说手段粗暴了点，但结果总是好的嘛。你说对不对？”
说完，她拿肩膀蹭了一下蓝乔，蓝乔反问道：“所以就是没有喽？”
涂虹笑说：“好歹我也是学医的，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倒是你自己多注意一点，你们家季燃每次看你的眼神都恨不能把你吃了。”
提到季燃，涂虹扔下手里的东西，问：“这哥们有意思，自己浪漫完了，把烂摊子留给你，他人呢？”
“早上接到电话，回队里了。”
“肖哲给他打的？”
“恩。”
涂虹更生气了，“从南山回来到现在，我就在路上见过他一面，到现在他一个电话都没给我打过。”
“你打给他不就好了。”
“我的通话记录里全是呼出记录。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么一个女朋友。”涂虹委屈道：“恋爱里，女人太主动就是被吃的死死的，像我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还是你好。”
蓝乔说：“是，你就在这矜持着。等肖哲做完心理干预，他会主动联系你的。”
“他在做心理干预？”
“恩。从一线回来的都在接受干预治疗。”
涂虹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收拾好了以后，人就不见了。
下午，季燃从队里回来，一进门看到蓝乔正在打扫房间，便从背后抱住她，说：“辛苦了，季太太。”
蓝乔问他，“队里有事吗？”
“恩，二区队队长不能空缺太长时间，上面过来考核，要我们填评价调查表。你猜猜，是谁？”
蓝乔说：“我猜不到，那些人我也不认识。”
季燃在他耳边说：“你认识。”
“我认识？”
“恩。”
“肖哲？”
季燃说：“上面确实考虑过，但他副职代职期还没过。”
蓝乔没了声音，不是不想往下猜，而是不敢往下猜。
“你猜到了，对吗？”
季燃的声音一贯的好听，只是此时蓝乔觉得刺耳，她揉揉耳朵，别过头。
“晚上想吃什么？”
“蓝乔。”季燃不敢撒手，他说：“相信我，好吗？”
蓝乔问他，“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季燃在她脖颈儿蹭了蹭，撒娇说：“你除了我以外，还真是别无选择。”
“我只有一个问题。”
“你说。”
“三区队呢？”
“也是我。”
蓝乔泄了口气，“也就是说，这之后，不管哪个分队出任务，你都要跟着？”
“理论上是这样。但我刚回来，领导也说给我半个月假调整一下。所以，我们抓紧时间，好不好？”
“半个月，你觉得能筹备出一个婚礼？”
季燃说：“我知道时间太匆忙。我们可以先安排爸爸妈妈见面，然后把证领了。等他们物色好队长人选，我一定给你补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季燃，你做决定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我需要的不是一个盛大的婚礼，我需要的是你。你能不能不要让我一次又一次担心？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我知道。那么多次死里逃生都过来了，你相信我。”
蓝乔掰开他的手，转身往外走。
季燃跟着拉住她问：“你去哪儿？”
“去给我妈打电话，不是要尽快安排他们见面吗？”
蓝乔虽然委屈，但她理解季燃的选择。
他不怕火，不怕死，只怕丢了那份对生命的敬畏和战友的信任，这些东西压在他身上，不仅常常会让他喘不过气，就连蓝乔有时也会力不从心。
PTSD？
可能只有等他真正离开那个地方，才会变得好起来。
季燃也和家里沟通过，季明礼的意思是周末他们先去蓝乔母亲家登门拜访，然后，下午一起到家里吃晚饭。
安欣说：“一切从简。两家人坐下来聊一聊就好了。”
“妈，您不是说要当宝贝一样端着我的吗？”
“那是你们俩谈恋爱的时候，现在都谈婚论嫁了，当然是越简单越好。”
安欣用意明显，蓝乔自然心领神会，她把母亲的意思告诉季燃，两家人愉快的决定周末在季燃家见面，既简单又亲切。
“对了，结婚报告我已经递上去了。政审表估计周末前后也能下来。”
“什么政审？”
季燃说：“就是填一下你和你直系亲属的背景信息，审核存档用。之前大富结婚的时候我见过，好像挺简单的，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填。”
“好。”
周五下午，队里来电话叫季燃去取政审表。
他回来的时候蓝乔正好在睡觉，他正好用手里的纸轻轻刮着她的皮肤，一下一下，蓝乔痒得厉害，闭着眼睛笑了。
“醒了？”
“你这样弄我，我还能睡得着？”
季燃说：“是不是最近太累了，你好像个瞌睡虫。”
“是吧。”蓝乔揉揉眼，坐起来，说：“可能是很久没放过这么长的假期了，休息使我沉沦。”
季燃骨碌到床上，枕着她腿，说：“结婚以后，你要是想继续沉沦下去，我也不介意。”
“你养我啊。”
“是啊，快把表填好，给我这个机会。”
季燃把表放到蓝乔面前，她扫了眼，确实是背景调查，而且很详尽，包括父母的政治面貌和职业信息等等。
她拿过表放到手边的矮柜上，“今天太晚了，等明天从你家回来，你教我写。”
“我教你？”季燃捏着她鼻子说：“小狐狸，我也是第一次，怎么教你？”
“那我们俩共同研究。”
季燃反手将她按在床上，“我要研究你，一辈子。”
第二天，小两口先去接上安欣。然后，三个人一块儿到了季燃家。
季明礼夫妇早早站在门口，远远看到季燃的车，闵铮高兴的忍不住招手。
“阿姨，那就是我爸妈。”
安欣坐在车里，也挥挥手。
蓝乔说：“您确定这样他们看得到？”
安欣说：“我能看得到他们，他们自然也看得到我喽。”
“妈，他们是看见了季燃的车，而且你坐在后面，他们怎么看得到？”
“你现在是开始嫌弃我？”
蓝乔感觉背后射过来一枝冷箭，寒意刺骨，季燃立刻解围说：“阿姨，小乔是担心您辛苦，上午到现在也是舟车劳顿。”
安欣笑笑说：“有了老公就是不一样，事事都有人替你打圆场。”
蓝乔回头，对她说：“妈，别闹了。”
车子刚一停稳，季明礼和闵铮上前给蓝乔母亲开车门。
“阿姨，这是我父亲，母亲。”
“亲家，叫我‘明礼’就好，这是我爱人，闵铮。”
“你们好，我是安欣，蓝乔的妈妈。”
一行人拥着进门，季明礼特意将一楼的书房空出来招待他们。
蓝乔小声问季燃，“季莱呢？”
“前几天回M国了。”
闵铮说：“回来之前她就订好了返程的票，要不是你们俩个决定的这么突然，我们好好安排一下时间，亲家婆还能见见我那个女儿。”
安欣说：“儿女双全，好福气。”
“我们家能娶到蓝乔这样的儿媳妇才是福气呢。”
安欣回头看看自己的女儿，不知怎的眼里竟然雾蒙蒙的，“她啊，看上去温温柔柔的，骨子里犟得很。说实话，他们这个决定，我倒是一点都不意外。这两个孩子，全都是有主见的人。给我们打电话，哪里是要听我们的意见，就是通知我们，准备一下。”
季明礼说：“有主见好，现在的年轻人难得有自己的想法。这样，我们也少操心。生活，到最后还是要看他们自己。”
季燃说：“爸妈，你们先聊，我带蓝乔去休息一下。”
坐着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点头，蓝乔跟季燃出来的时候，有些放心不下安欣，不时回头打量。
“你就放心吧，我岳母对付他们两个足够了。”
蓝乔问他，“你叫我出来干嘛？”
季燃笑笑不说话。
按照老一辈的习俗，婚嫁是要讲彩礼的，虽然他知道蓝乔不在意这个，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只是，他不想一众人当着蓝乔的面谈这个。
他爱的是一个活生生有温度的人，而不是一件商品，蓝乔在他心里是无价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