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大，下午第二节又是专业课。今天讲冰水沉积物及其地貌。
“末次间冰期是MIS5，也就是13万年至7.1万年前，MIS4开始一直到全新世就是末次冰期，但其实末次间冰期只是MIS5的一部分，对应的是……”
程教授声音清冷干净，如果不听那些云里雾里的内容，也不失为一种享受，可大多数是学生们都一脸懵，手里做着笔记，实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只有一两个学霸，能跟上思路，连连点头。
下课时程教授又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下次课有一个手标本中期考试，你们记得复习。”
中！期！考！试！
试问哪个大学，哪门16个学时的选修课会有中期考试？但是在程教授的课上，没有什么是不会发生的，甚至有一次，程教授还把学生领到学校从未开放的实验室里，观看实验过程，那叫一个震慑，直接把刚入学的小白们震慑地连呼要投入程教授门下，为祖国科研做贡献。
——程教授的课，该死的迷人魅力，却太容易挂科了。
“中期考试，占期末成绩百分之四十，我听你们反应我的课太难了，董老师也劝我对你们好点，我想了一下，期末的难度还是不能往下调，这已经是我斟酌过觉得很简单的题目了，再简单点，我也出不出来，所以，这次中期考试比例上调。”程鹤予说着，手机开始不停震动，他看了一眼，有人连发了十几条信息，看得他太阳穴都在跳动。
学生们却没注意到，底下哀鸿一片，程教授啊，这样也没用，期中考试还不是要熬夜爆肝复习？以前中期考试考差了，好歹期末能给一刀爽快的，现在是期中不得不好好考，不然期末再爆肝复习不也救不回来。
下课后，程鹤予低头看手机的消息，都是同一个人发来的，这个人叫穆心。
这时，有个学生过来跟他支支吾吾，程鹤予疑惑地看他一眼，“刚才有什么没听懂的？”
学生被程鹤予这一眼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问，“我是……我们班学习委员，我想问一下您，期中考试的手标本，都是课本第三章的么？我…… 同学们都想知道……”
程鹤予皱眉道，“考试的意思就是考察你们的学习成果，我从不考前划范围的，你不知道？”
学生本来也抱着一丝侥幸过来问，见程教授这样回答，只好作罢。
“程教授，终于下课啦。”
穆心站在教室门口，把墨镜拨到鼻梁下，脸上还挂着明媚的笑容。她今天穿了一条咖色长裙，高跟短靴，上身是紧身T恤，好身材尽显无疑。
她走进教室，这时教室里除了程鹤予，学生都走光了。
程鹤予没说话，自顾自收拾东西，穆心凑到他跟前，笑嘻嘻地说，“你学生真可爱。”
“你来做什么？”
“来感谢你啊。上次多谢你救我。”
“我路过，举手之劳而已。”程鹤予收拾了手里的讲义和电脑，准备出教室，穆心拦住他，“不知道怎么谢你，你好像也不缺什么，所以给你带爱心便当啦！本来想请你吃饭，怕你没时间，又要带我去食堂，所以我自己带了。”
程鹤予看她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保温盒，道，“你怎么知道我在A大？”
“那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当然知道。”
穆心才不会告诉程鹤予是她淘宝买了个A大内部BBS账号，进去后看到有人分享的程鹤予蹭课指南，上面有程鹤予的课表。
“我不吃你的饭，也不用谢我。”程鹤予往办公室走，穆心跟在后面，“哎呀，就吃一次嘛，不会死的。”
“你最近很闲？”
“没有啦，好不容易从剧组请一天假，从柳县过来的。”穆心嘟嘴，“晚上又要赶回剧组，还有夜戏呢。”
程鹤予端详了一下穆心的脸，发现她眼下青黑，一看是熬过夜的样子，他暗自叹了口气，见人已经跟他到了办公室，道，“进来吧。”
“诶！”穆心一看程鹤予松动的态度，喜上眉梢。
进了办公室，打开保温盒后，是简单的一荤一素，穆心又掏出一个保温杯，到了一杯汤出来，办公室里弥漫着香味。程鹤予肚子空空，被一碗汤勾出了馋虫。
穆心捧起筷子，一副请君品尝的表情。
只见程鹤予终于纡尊降贵拿起她手上的筷子，穆心不知为何突然紧张的要死，她前天晚上想，到底该怎么感谢程鹤予。
他一看就不缺钱，随便一件衬衣都上万，平时出门有司机，比穆心这个明星还要光鲜，这一点令人嫉妒的眼红。穆心心酸地想，到底他是明星还是我是明星。
于是又回到了追男老一套，给人做吃的，先抓住男人的胃。
虽然穆心收起了年少时那些心思，但她到底是穆心，现在她还喜不喜欢程鹤予暂且不提，但在情场上穆心还没有如此失败过，她不甘心，于是再次做了吃的试探他。
胡思乱想一会儿，程鹤予已经吃了好几口，穆心回过神，问，“味道如何？”
“普普通通。”
这答案足够扎心，但对穆心来说，已经是很高的评价，她欢呼一声，“今天值得纪念，程鹤予终于肯吃我的东西了！”
程鹤予注意到穆心手上的伤痕，穆心顺着他目光，于是立刻意会，顺杆上爬，娇声道，“你看，为了给你做饭，手都烫红了！”
正常情况下，穆心脑补的男主角已经心疼地捧起她的手，温柔地安慰道，“真是辛苦你了，下次不要做饭了，你带什么吃的我都喜欢。”
但程鹤予还是程鹤予，按套路来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的，他看了一眼，道，“那不是烫伤。”
穆心收起撒娇的表情，撇撇嘴，“您眼睛可真好。”
“5.1”他回。
穆心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视力，哑然失笑，程鹤予真是聊天终结者。
只见程鹤予吃完饭，擦干净嘴，也没有要收拾碗筷的意思，抱臂坐在原处看着她，穆心只得任劳任怨把东西收拾好，见程鹤予并没有送客的意思，又死皮赖脸跟他聊了几句。
“《落尘》都快拍完了，资方大洗牌，不知道后期会不会塞人进来。”
“最近为了补前段时间落下的戏，天天都超负荷工作。”
“昨天和夏青对戏，又不小心撞到了道具，手就是这么伤的。夏青那个女人，给我ng那么多次，真是愧对金梧桐影后的称呼……”
……
前段时间的事情已经过去，现在热搜榜前几名已经变成了#江兰廷 时装周#，八卦谈资也换成了某女演员和她的圈外男友，抑或是某某男歌手喜得双胞胎。
眼前的女人虽然看起来疲惫，但眼睛很亮，说起《落尘》拍摄过程时，很轻松，很快乐，她是真的在享受工作，程鹤予静静地听着，看着窗外日影西斜。
看来帮她是对的，程鹤予想。
穆心见程鹤予走神，以为他不爱听，就换成讲八卦。
娱乐圈八卦不少，穆心也不知道他乐不乐意听，从李曼栀说到顾雪莹，从夏青说到宋惜。说到宋惜的时候，她特意看程鹤予的脸色，又说，“宋惜是你……”
“不熟。”程鹤予语气笃定。
“哦，那就是认识，以前，我见她跟你坐一辆车回家。”
说起以前，厚脸皮如穆心也难得有些脸红，“我没别的意思啊……我现在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你还记得以前？”程鹤予第一次和她谈及星川一中，他还记得，某天上学路上，他进了校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路旁的香樟还是那么繁盛，操场上还是足球队的人在训练，风纪委员还是在门口抓没带校徽的学生，耳畔是充满活力的嘈杂声音，学生们嬉笑打闹着走过去。
少了什么呢。
风吹起的卷曲长发，发尾的弧度，正好是贝塞尔曲线，或许也随着几个点的规律移动，或许它会在手中反复变幻。
线条，曲面，组成这个世界的立体维度，她就像是坐标轴上函数的可去奇点，一旦去掉，函数回归连续，而程鹤予感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
这种不安持续到一个星期都没有看到穆心以后，他第一次主动跟班里的人说话，“你知道穆心在哪个班吗？”
“她吗？不知道哎，反正也经常逃课，见不到的啦。”
他又去问了经常和她在一起的徐岚，得到了同样的答案。
而如今，再提起这件事，他的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埋怨，穆心奇道，“我记得啊，追你这么久，怎么可能会忘记。”
“不过你放心，现在不会了，那都是年少不懂事啦，给你带来困扰了，抱歉。”
穆心笑了笑，眼中澄明一片，没有丝毫类似于害羞的情绪，跟当年站在他面前的少女，那个仰着头说喜欢你的少女，判若两人。
程鹤予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好似用视线描摹着她的五官，专注而严肃，穆心弯起嘴角，“怎么，还是你希望我继续给你带来困扰？”
“没有。”程鹤予脱口而出拒绝，他转过头不再看她，穆心举着手机道，“我约的司机到了，就先走了，我得回柳县。”
“先走了，程鹤予。”
她拿起桌子上的保温盒，手已经碰上了门把手，只听后头传来程鹤予的声音，“我今晚也要去柳县，捎你一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