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岚,怎么瘦了这么多,你不太对啊,是歌卖的不好还是公司又让你写口水歌?”穆心敏感地察觉到了徐岚的情绪。
“没有,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你这是为我衣带渐宽啊,我好感动。
“别贫。你脸……怎么样,能做手术吗?”
“你说我的鼻子啊,医生说等过段时间就可以做手术修复,不就隆个鼻嘛,现在做微整形这么普遍,这都不算什么了,你就说圈里谁没打过针,谁没垫过鼻子?”穆心看起来开开心心,徐岚也信了,说,“那你就不是原装了,啧啧,穆心,你也有今天。”
“我得回去把以前的照片多洗几张,悼念我逝去的原装脸。”
“得了吧。出院了先别工作,先养养,等好了再说。”
“那不行,我档期都压得不行了,推不掉,小元催我呢。”穆心得意地笑了一下。但其实根本就没有工作,她不想让徐岚担心,便撒了谎。
“行行行,你是女明星,我可比不上你忙。”
“岚岚还说不忙?你好几天都没来看我,今天算你识相,还知道来接我出院。”
“我筹备演唱会呢。”
“哇,真的,在哪开?九棵松体育馆?还是凤巢?”
“哪能这么厉害,还在筹备阶段,没定呢……”徐岚不敢看穆心的眼睛。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和平时无异,其实却各怀心事互怼试探,却都不愿意相信对方眸中的隐痛是真的。
穆心出院后,来不及好好休整,又马不停蹄去了公司。
穆心进晴合娱乐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她定了定心神,把口罩拉高了一点,给自己一些安全感。
“好久不见啊,Elle。”
“好久不见,泡泡。”
穆心挨个跟公司员工打招呼,镇定地走了过去,众人知道她受了伤,但见她带着口罩出现,不免多了几分揣测,但面上不显,也笑呵呵打了招呼。
穆心离开众人视线后,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冷汗,她自嘲的笑了笑,低着头往电梯走去
在转角楼道,一个男生慢悠悠走过来,穿着一身潮牌,头发喷了发胶定型,嚼着口香糖调笑,“哟,这哪来的,新人啊,见到我怎么不打招呼。”
这是一星期前大火的歌手,叫沈羽臻,出挑的外貌和独特的嗓音俘获了一大堆疯狂女粉丝。不过穆心住院了好长时间,还真的不认识。
她低头道了歉,不想惹事。
但沈羽臻在公司得意惯了,他火了,最近公司里的人谁见到他都是未语先笑,就连公司台柱子夏青姐见到他也要亲切地唤一声臻臻。遇到个像是实习生的家伙,居然连招呼都不打。
“哎,你谁啊,是我们公司的吗?”沈羽臻脾气一上来,拦住穆心不让走。
穆心无奈,抬头看他,“我是公司里的,小朋友,别挡路好么。”
“叫谁小朋友呢?!”沈羽臻炸了毛,他摘下墨镜凑近穆心,“好好看看我是谁,不想混了?”
“你是新人吧,你姐姐我出道时,你还在念初中吧,小屁孩儿。”穆心被这男孩弄得也来了脾气,按资历排,她可不是什么新人。
“你是穆心!”沈羽臻此时认出来穆心,但也没收起那幅欠揍模样,他傲慢地打量了她一下,“不是说毁容了?怎么还来公司?”
穆心听到毁容二字,眼神向利剑一般刺向沈羽臻,“轮不到你来满嘴喷粪。”
“得得得,不说这个,穆心姐,免得说我欺负个残废。”沈羽臻嗤笑,看了眼穆心还绑着绷带的腿。
穆心想起刚才进晴合娱乐时公司门口的巨幅海报,上面就是这家伙,还配了句话,写着沈羽臻——二十一世纪的天籁之声。
现在的新人都这么狂?穆心积郁已久,遇到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还是搞的定,她冷笑一声,“你叫沈羽臻是吧?会唱歌?会写歌?”
“你……没听过我的歌?乡下来的吧?”
“那是你的歌不够火吧,超能音乐榜第几名啊?卖了多少张数字专辑啊?”
沈羽臻哑了火,他最恨的就是,他的歌音乐榜单排名第二,第一是徐岚的《如梦》,穆心见沈羽臻有点躲闪的眼神,乘胜追击,“没拿到第一好意思说话?小朋友,回去先好好开开嗓,说出来的话都不是人话,还怎么唱歌?”
沈羽臻气的口不择言,“第一不就是《如梦》么?你没看新闻么,网上都在传如梦抄。袭呢,等音协的对比音频出来,如梦就要被下架了,我跟个抄。袭作品比什么第一?”
“你说什么?”
穆心拽住了沈羽臻的衣领,沈羽臻竟被她一时制住,动弹不得,一米八的小伙子,在穆心手里挣脱不开,他涨红了脸,“还说不得了,就算现在没定论,但证据都拿出来了,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放开我!”
沈羽臻试图掰开穆心的手,但却被穆心压到墙上,他半边肩膀都被撞在墙上,疼得要死,这死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穆心道,“是《8号酒馆的艳遇》抄。袭《如梦》,可不是徐岚抄了别人。”
“您可真是不看新闻啊,不认识我就算了,连音乐圈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呢,《8号》的原作都拿了手稿出来了,徐岚原来搞乐队的时候,就拿着乐队心血出来唱,火了把人家弃之不顾,自己赚钱,哪有这样的人啊。”
沈羽臻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穆心一眼,“我还忘了,你是徐岚朋友,自然站在他那边。”
“徐岚粉丝先是碰瓷,好一出先发制人,仗着自己粉丝多,把自己抄。袭说成人家抄。袭,可后来打脸了吧,人家手稿都拿出来了,徐岚呢,能拿出什么来,只有一堆脑残粉维护真主。”
穆心松开了沈羽臻。
“诶,就这么走了?我告诉你,徐岚这种抄。袭狗,我都不屑跟他比,再说,《如梦》那种破歌,我一天能写四公斤。”
沈羽臻还在喋喋不休,穆心扔下一句话,“徐岚没抄,瞎了眼就好好回去治治。”
“你才瞎呢,老女人!扑街老女人!”
“……”
穆心已经完全忘记今天来晴合娱乐的目的,她本来是想找经纪人谈谈合约的事情,但是半路遇到沈羽臻,知道了徐岚的事情,她颤抖着打开手机,这大概是几天前的事情,就在她住院期间徐岚消失的那几天,此时事情热度已经降了不少,但还是能搜到不少东西。
浏览完阿飞的微博,穆心内心复杂,手稿确实是阿飞的笔迹,时间也是2012年乐队解散之际,徐岚被签进了河州音乐。
但那些歌,是雾我乐队还在高中的时候写的,穆心见证了创作,也见证了徐岚和几个热爱音乐的少年为了同样一件喜欢的事情而全心全意。
穆心打电话给徐岚,徐岚没接,只好打给宁宁。
宁宁面对穆心的质问,苦涩地说,“那手稿是阿飞整理的,最初版本都太零碎了,可能写在纸上,可能录在录音笔里,就几个片段,要说手稿,还真的是阿飞那一份。”
“所以,就是怎么说都说不清了?”
“是。”
“当时我就让徐岚告了阿飞,徐岚这人念旧心软,可是现在呢,倒了大霉吧?”
“不是,如果当时告了,估计事情闹得更大,这一看就是故意的,阿飞,就是不让岚哥好过啊。”那边宁宁的嗓音已经带了哭腔,穆心安抚道,“没事啊,徐岚呢,他在哪,不接我电话,我来看看他。”
“在录音室,心姐,你劝劝他吧。岚哥,真的快不行了……”
“什么意思?”
“总之,心姐,你快过来吧。”
穆心火急火燎赶到了徐岚家,宁宁看到她,一把抓住了她,“心姐,你帮帮岚哥。”录音室关得死死的,穆心敲门叫他,没有任何反应。她意识到不对劲,看着旁边的宁宁,问,“你徐哥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宁宁像是经受不住似的跌坐在地,“心姐,徐哥是一直瞒着你,他一直在吃药,看心理医生。”
“什么意思?”
“躁郁症,医生说他转双相情感障碍了。”
穆心听闻,没站住,身体晃了一下,靠在了门上,“什么意思,就是他得病了?”她对抑郁症这个概念还不够清晰,但圈内曾经因抑郁症自杀的艺人,也不少,她内心惶惑不安。
“心姐,徐哥这几天都只能靠药物才能睡着,而且剂量特别大,我担心他再吃就……就醒不过来了。”
穆心立刻继续敲门,“徐岚,你出来!”
“徐岚,你出来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
“岚岚,我点了你最爱吃的小龙虾,出来一起吃不好。”
穆心锲而不舍地劝说,但都没有效果,宁宁苦笑,“心姐,没用的,我都试过了。”穆心皱着眉,对宁宁说,“去找个开锁匠,我继续守着他。”
宁宁听了穆心的话,离开了,穆心继续劝道,什么话都说了,但徐岚说了句,“让我自己待着。”
陌生的语调,穆心竟然觉得有些害怕,不跟她开玩笑,不跟她嘴炮的徐岚,真的太陌生了,她突然从心底漫起一种失去感。
“徐岚,你出来看看我吧,我鼻子好疼,我的伤是不是恶化了。”
她本来是是真还假地说着,企图让徐岚开门出来,但她受伤期间发生的一切确实也让穆心悲从中来,为什么,好不容易两个人刚有一点起色,就到了如今的地步。
命运总是喜欢跟他们开玩笑。
她刚火一点儿,能自己选择剧本了,却毁了脸,现在在公司,连个刚入行的小屁孩儿都骂她是扑街老女人,徐岚好不容易写出了歌,正在准备开演唱会,却得了病。
她把眼泪憋回去,“徐岚,你不出来也行,我会去找阿飞问清楚,到底为什么这么狠心。”
宁宁找来的锁匠打开了门,徐岚一个人坐在窗台边上,瘦的惊心,穆心冲过去抱住了他,看见了徐岚手臂上被划出的一道道伤痕,她给了徐岚一耳光。
“徐岚。”
穆心期待从他眼里看到一丝火苗,但是失望的是,徐岚无动于衷,甚至看着穆心,像是认不出来她似的,说了句,“心心,你怎么来了?”
他无动于衷,宁宁按住穆心的手,“心姐,真的不行,不要。”
到底怎么样才能帮他?行尸走肉一般的徐岚,穆心低吼一声,按住了胸膛,心如刀割一般。
“宁宁,没通知徐岚爸妈吗?他都这样了。”
“心姐,你不知道,徐哥他已经好几年没回过家,以前的事,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基本上徐哥是不跟家里联系的,他只说,家里不支持他搞音乐,于是说自己要是没有功成名就,就不会回家的。”
穆心这才恍惚间想起,他们一起参加《下一个歌王》时,徐岚说,不成功便成仁,他妈妈把他的吉他烧掉,扬言如果他一意孤行,还要学音乐,玩物丧志,就断绝关系。
穆心那时候还说,“岚岚,你还挺酷嘛,叛逆少年离家出走,只为追寻音乐梦想,这要参加星川好声音,你绝对是赢了啊。”
她竟没理解他万分之一的苦楚。
后来徐岚自己写歌,哪怕是吃不起饭也要买乐器和设备,他家里人从来没有出现过,原来徐岚,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阴暗地下室里滋生的音符,不被理解的梦想像是某种潮湿藻类,少有明晰温柔的时刻,有乐评人称徐岚早期的歌词里带着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可是对于年少的他来说,这些愁苦的确能压垮他。
他哪怕有一天是快乐的吗?
穆心不敢想。
她抱着徐岚,看着窗外星川市街道上点点明灯,如同有生命一般,在深深夜晚里照亮前路,穆心想,她没摔死,徐岚也不能把自己作践死,该死的是那些随意践踏别人心血,被假象蒙蔽的愚昧网民,还有不怀好意看他们笑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