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一过,琴海村渐渐恢复了宁静。
年轻人们又背起行囊,一头扎进迁徙潮里,城市尽管没办法给他们更多的温情和归属感,却仍旧吸引着,前赴后继着。
这就是生活。
大多数人没有办法选择,一生就这么度过,三时三餐,平平凡凡,所以荧幕上儿女情长,英雄梦想才显得尤为重要。
故事里的情节跌宕,才配得上女主角或者男主角的一生。
穆心把家里种的几株辣椒和小番茄拜托给了隔壁春花嫂,说,“您随意帮我浇点水,如果到了夏天不结果,便随意处置了吧。”
不料春花嫂道,“怎么会不结果?我会好好照料它们,等你夏天回来……”
她笑了,“你看我说的,夏天估计你也没空回来,要我说,山里夏天才凉快哩。”
穆心道,“我有空一定回来看您。”
“嗨,你们年轻人都有工作,工作重要,我看村里那条路修的也很好的,过段时间还会有快递站呢,以后小番茄结了果,我给你寄过去。”春花嫂又给穆心准备了家里做的腊肉,“这个好带,你拿去分点给你同事,我听说,职场关系也要好好经营呢。”
春花嫂操碎了心,穆心抱着那堆肉哭笑不得。
离开的那一天,穆心在自家门前看到了等待的莫青山。
“青山哥,有事?”
“穆心,你说你不走的,不是吗……。”莫青山表情里带着急切,他想握穆心的手,却又徒然放下。穆心看出莫青山的想法,她主动拍了拍他的肩,“我得回去工作了。”
“可是,可是你……”莫青山的视线落在她被缎带遮挡的鼻子上。
“青山哥,你都知道了?”
“我看了新闻,你受伤了,所以你…。。你留下来吧,我家有两进两出大院子,我现在是护林员,国家发钱的,你……”莫青山整张脸涨的通红,他结结巴巴地表达着。
“青山哥,我得回去。”
穆心直视他,眼神清澈,她好像褪去了那层阴翳,重新变得光彩照人起来,莫青山颓然地低下头,他知道,穆心不属于这里,所有的都只是他心中奢望。
“穆心,走了。”
程鹤予一行人的车停在穆心家门口,程鹤予大步走过来,他凝视着穆心,却没跟莫青山打招呼,他只对穆心说,“收拾好了?”
“嗯,走吧。”
“青山哥,再见。有时间我会回来看莫大叔的。”
莫青山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宛如一对璧人,他眼眶涩得要命。
上了车,穆心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和远去的琴海村,程鹤予问,“怎么,舍不得了,要留在琴海村做媳妇了?”
穆心转过头打量了下程鹤予,“你吃错药了?”
“。…。。”
没有得到回答的穆心又道,“青山哥是个好人,但我不喜欢他。”
“你现在应该好好想想回去的打算。”程鹤予道。
“我——知——道——了。先去把鼻子修复了吧,不然没了那张脸,还怎么混?”穆心嘟囔道,“还挺操心我的。”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回到星川市,穆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医生。
“你鼻子修复的话也不麻烦,我会为你定制几套方案……”
“能跟原来的一样么?”
“这要说完全一模一样,肯定不行,我尽量按你原来的来做吧。”
“行,能给我在鼻尖靠右的位置,这里,点一颗痣吗?”
“我只听说过脸上祛痣的,没有人要求点痣啊,你这……”
“医生,你动手吧,尽量做好看一点,不要砸了你圈内圣手的招牌啊,我听说影后都在你这里微调呢。”
“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啊。”
手术后,过了恢复期,穆心去医院拆掉了纱布。
镜中的女人好像是穆心,又好像不是,她的鼻子是比以前高了一点儿,但精致得不像话,称得她更加美艳,具有极强的视觉攻击性。
而鼻尖偏右的位置点了一颗浅棕色的痣,当穆心侧一点脸的时候,又显得灵动俏皮。
医生激动道,“这完全看不出整了鼻子,简直完美!完美!”
穆心出了医院,她直奔晴合娱乐。
进公司时才发现,过了几个月,人事变动挺大,办公室里的人她几乎都不认识了,当然也所有人也不认识她,甚至她碰到方羽臻,那小子目不斜视走过去,还问身边的助理,“公司是不是又招新的练习生了。”
穆心无暇跟他纠缠,所以便飞快地跑了,直奔孟想办公室。
“孟想,我要解约!”
“穆心?”
孟想没听清穆心说什么,他打量了她一圈,“啧,还敢跟我玩失踪?你当你消失几个月,机会都等着你?哟,终于修复鼻子了?我说了,整容一定要告诉我,我来参考方案,鼻子整了就整了,其他地方微调一下,搞得清纯一点,才能改改戏路……”
他长篇大论,又注意到穆心的痣,“怎么又点了颗痣?穆心,合约是不是有规定,不能不经过公司同意乱动脸?”
“孟哥,我说我要解约。”
“什么?你说?”孟想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翻了白眼,“你赔得起违约金吗?”
“我拿的出来,所以你放我走。”
“穆心,不算今年,你可还有4年,你得赔多少,你算了吗?”
“孟哥,我既然找你,就不是开玩笑,只要拿的出钱,就可以解约是吗?”
“当……当然,你只要拿出违约金,穆心你好好想想,你要是现在解约,可真的只有回家种地,或者去武馆打工了啊。”
“孟哥,这就不用你操心了。违约金就按合同来,可别给我附加什么霸王条约,说我还欠公司钱不让我走,孟哥,这么多年,我的分成少的可怜,公司从我身上也该捞够了。”
穆心捏响拳头,她道,“孟哥,我现在这么糊,公司留着我也没用,你说呢。”
看穆心对晴合娱乐没有丝毫留恋的样子,孟想本以为还能再绑着她几年,青春耗尽,她为了生计也得依附着晴合娱乐,没想到她宁愿玉碎也不愿瓦全。
孟想咬了咬牙,横竖她不愿配合炒作,那基本是糊到地心不能翻身了,确实没什么价值,“行。我报给艺人总监金姐,明天你拿钱过来,我们解约。”
“好。”
穆心一派轻松地拍了拍孟想的肩,“孟哥,我们后会有期,江湖再见了。”
一星期后,晴合娱乐官方账号发了一则通告,正式宣布与旗下艺人穆心解约,与此同时,穆心发了今年的第一条微博。
@穆心:新的开始。
底下评论半个小时都没过百,但都是真爱粉,一部分喜大普奔穆心终于有音信了,一部分庆祝穆心终于摆脱了晴合娱乐的大坑,一部分是忧心忡忡的事业粉,担心她解约以后就退圈了。
穆心已经很久不敢上网看关于自己的评论和新闻,在自己的账号下,看到还有一小部分人仍旧在关心她,她颇为触动。
她挨个回复,翻到最下面,有个像是徐岚的粉丝,id叫@徐岚是我男朋友,发了条评论,——如果你都能回来,岚岚是不是也可以有新的开始。
她一怔,怅然地翻了翻徐岚空空如也的账号,那些以前的合照,工作宣传都被删干净了,粉丝数量也减到了百万以下,只是留着这个账号而已,徐岚真真正正消失在了大众视野。
穆心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机继续收拾东西,她已经卖掉了房子,用光了所有积蓄,才换一个自由身,一切都重置了。
她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她刚送走母亲,家徒四壁的时刻。
穆心看着存款上的300块,拖着她的箱子,这就是全部家当。她打算先找一个便宜的旅馆住着,再租房。
而且必须得先找工作,不然就要睡大街了。
穆心找工作倒是顺利,还是老本行嘛,找师兄韩进,混在剧组里打个酱油,要上威亚的武替,她是不敢做了,到现在都还有阴影。
她仔细回想自己摔断鼻子的那一场戏,明明已经仔细检查过,可为什么最终还是出了事,真的是她倒霉,是天意吗。
过后导演告诉她,确实是威亚断了,而且那个保护的安全支架没搭稳,导致她直接摔下来了,她之前发生了太多事,没有去查过,现在一想,处处都是问题,她心里一股寒意涌上来。
到底是谁会害她?
她回顾了一圈她可能结怨的人,穆心想,她总有一天,会报这个仇。
白天在影视城待了一天,晚上回旅馆,她看着快接近个位数的存款,头都大了,还好群演的工资是日结的,不至于没钱吃饭,但就这么一点,也不够租房。
“李哥,我是穆心啊,好久不见了,有空出来喝一杯啊,我最近……”
“泡泡,还在上班呐,那你下班有空吗?我……”
穆心打了一圈电话,想借钱,但都还没开口,试探的话刚说一半,那边就察觉到她的目的,匆匆挂断。
她看着手机通讯录里仅有的一个,算是在星川的朋友,犹豫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