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海村之所以叫琴海村,不是因为靠着海,而是在及而山里的一个传说。
及而山物资丰富,冬天时村民会进山搜寻菌子或者山货,拿到镇上能卖个好价钱,一日,有村民进山,听到不同寻常的声音。
那声音不像野兽,倒像是水声,村民大喜,认为有温泉可以开发利用,村长带着人凿开了声音的源头,发现并没有温泉踪迹,打工归来的年轻人察觉出了异样,便上报给星川市有关部门
接下来就是程鹤予接到邀请,带队进山了。
经过一系列考察和勘测,基本确定及耳山存在最新能源物质,有望代替即将耗尽的‘贝柝’,因一开始的声音似海浪混杂着琴声,故将该村项目命名为‘琴海’项目,叫着叫着,便也叫这个村庄为琴海村。
琴海村位于东经104度,北纬27度,及而山百年前就因为发现地表燃烧的圣火(即现在所言的‘贝柝’)而闻名,曾经也是国家重点能源区域,只不过后来随着‘贝柝’耗尽,渐渐没落,而直到又有新物质出现,再次打破了它的宁静。
程鹤予团队承担了这一新物质开发的项目。
及而山再次建起高高的钢铁固定支架,巨大的挖掘机械臂就位,前段‘手指’(探头)采用先进的保护和降噪部件,以适应热辐射和放射性辐射带来的损耗。
莫大叔照旧给在现场工作的程鹤予一行人送饭。
前两天难得见雪的星川市下了很大的雪,及而山白茫茫一片,施工现场虽被迫停工,但机械臂一旦开启就不能停止,按理说程鹤予一行完全可以回星川,只需要通过卫星传输观察机械臂的进展情况,但程鹤予没走。
临近年关,程鹤予给汪思晴和王博士放了假,让他们回星川的研究所,接收计算数据,也能和家人过年,他和李博闻两人还留在工作站,莫大叔惦记着这两人的温饱,等到1点都没回来吃饭,只得牵着自家黄狗,带着饭,往及而山而去。
“莫叔,这么大雪,您往哪儿去呢。”
“是心心啊,我给程老师他们送饭去。程老师,忙起来就不记得时间啦,有时一天都不带出站的,晚上也回来得可晚了,这……”
穆心瞧见莫大叔背篓里的保温桶,他一脚深一脚浅在雪地里走,黄狗大壮叫了几声,表示符合莫大叔的话,穆心道,“您腿上不是有旧伤?雪天不要出门了吧,等他们自己回来吃吧,一时半会儿也饿不死。”
“就怕晚上再下雪,就封山了,还有我家青山也在山上呢,他这个护林人可听他师傅的话了,可不敢擅离,正好我给他带点棉被上去。”
“我跟您一起去吧,您腿脚不好,我还能搭把手。”
穆心开了口,跟在莫大叔和黄狗大壮后头,一路闲聊。
“回来这么多天,习惯吗。”
“习惯。”
“什么时候回城里工作啊,过了年,好多人都要走啦,春花嫂家的二华,还有隔壁张婆婆的建国和建春,都得走,别看现在热闹,等过了年啊……”
琴海村生活闭塞,电视机信号都时好时坏,有的家庭或许年轻人回来给牵了个网线,老等过完年一走,老人们也不怎么用。
穆心回来就换了个老人机,砖头似的,拿起来能砸死人,这个老人机也只用联系村口小卖部的春花嫂,她得买油买米。
她就是为了躲避才回这个地方的,即使能装网线她自然也是不愿去费事的。
一老一少聊着,很快就看到了程鹤予研究所的标志,那是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却骚包的踩在一个巨大机械臂上,看起来又朋克,又仙气十足,穆心甚至肯定这个logo的风格肯定不会是程鹤予本人设定的。
现场拉着警戒线,莫大叔又从背篓里拿出个防护帽给穆心,说,“程教授说,进去得戴这玩意儿勒。”
安全帽只有一个,给了穆心,莫大叔就没有了,他把背篓里的保温桶交给穆心呢,自己背着被子往另一边去找他儿子青山了。
穆心这次出来也背了背篓,便把也学着莫大叔,把保温桶放在背篓里,掀开警戒线往里走。
顺着高高的钢铁支架,还有高高固定的机械臂,她找到了工作车旁边穿着防护服的程鹤予。
那防护服是鲜红的颜色,在白雪里格外鲜艳,程鹤予很少穿红,这还是穆心第一次看到他穿红色的样子,衣服很厚,把人裹得跟熊一样笨重,但程鹤予却没有笨重的样子,他把右手手套摘下,在记录仪上滑动着,手指被冻的有些发红。
“你?”
他注意到穆心的靠近,眼前的女人穿着厚厚的棉袄,颇有年代感那种,上面印着俗气的大花,她今天在鼻子处绑了一根大红色的缎带,好像是特意跟衣服呼应似的,再加上背上的背篓,简直像是前段时间李博闻吐槽的乡村爱情第十部里的女主角造型。
一时也没认出来是谁。
“莫大叔说给你们送饭,我碰见了,替他拿过来。”穆心也没多余的表情,把背篓取下来放在胸前,李博闻瞧见了保温桶,惊喜大叫,“有饭吃了!还以为一会只能啃压缩饼干呢。”
程鹤予道,“谢谢。”
那边李博闻还试图跟穆心说话,油腔滑调,“妹妹,你是莫大叔家的亲戚吗,这几天我们都住他家的,怎么没见过你?”
眼瞎如李博闻,大概只见过穆心罗衣装扮的样子,乍一看穿的像个农村妇女,再加上穆心围巾拉的高,还用缎带挡住鼻子,他只觉得眼熟,漂亮,还真没看出来这是他的墙头穆心。
“不是,就是来给你们送饭,我先走了。”
“你一个人不安全,我们下午也要回去,你跟我们一起走吧。”程鹤予不容拒绝地拉开工作车车门,示意穆心上去。
这个工作车与其说是工作车,不如说是一个拥有汽车功能的移动小型测量计算实验室,它外表酷似一只卧着的巨狼,尾部伸出的电缆连接着悬挂在支架上的机械臂,穆心从‘狼’的身体部位进入,才发现头部是控制室,计算机作为信号中控,还有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
工作车内部比室外温度高,程鹤予和李博闻进去后就脱掉了防护服,打开保温盒吃饭,穆心环顾四周,觉得新奇。
李博闻埋头吃饭,不时抬头偷看被程鹤予留下女人,越看越眼熟,“你是穆心么?”
“不是,我是莫大叔三姐的表弟的姨妈的女儿。”穆心面不改色。
“你就是……”李博闻还想说什么,被程鹤予一个眼刀甩过来,只好委屈地埋头吃饭,还是不甘心偷看穆心,他见过在片场演校花的穆心,见过在小饭店体验角色当传菜员的穆心,也见过在真人秀里的穆心,虽然是同一个人,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琴海村的穆心穿的和村头的春花嫂风格一致,表情却冷淡地仿佛在某时装周的T台上。
如果说之前的穆心眼底燃着火,站在那里就是吸引人目光的所在,现在的穆心却像蒙了一层灰,她收敛,平静。
程鹤予也发现了这一点,安静看着窗外的穆心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下午的时候,果然如莫大叔所说,下起了雪,机械臂的轰鸣还在继续,带起的尘土和雪纷扬一片,穆心被程鹤予塞了一个降噪耳机,“带上。”
于是穆心坐在车里,看李博闻带着几个穿红色防护服的工人到了悬挂机械臂的支架下面,支架约有三十层楼高,他顺着支架向上爬,程鹤予在工作车的操作台,手指不断地调节旋钮,以控制机械臂的角度。
穆心这才看见,机械臂不断下探,仿佛深入地下深处,而程教授这边的表盘上,显示500到1000再到2000 。
直到对讲机里传来李博闻裹挟风雪的声音,“成了,程老师!”
“起吊。”
程鹤予凝视着机械臂所反馈的图像,黑灰一片中参杂着无数亮点,计算机疯狂计算着储量,这个数字尤为重要,即使之前预计不下2000万吨,但仍旧期待会不会有意外收获。
这超越‘贝柝’的存在,决定了未来几十年人类的发展方向,它不会给环境造成污染,利用后伴生重金属元素甚至会成为将来武器的制作材料。
这个物质凝聚了几代人的心血,从程夫人上一代被发现,再到程夫人这一代被提取,到了程鹤予这一代才有利用的可能。
它被命名为G1S2012,2012年的末世并没有到来,因为人类找到了这维系生存的重要能源。
穆心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见证了什么,她只是被这一切所震惊,程鹤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露出笑容,在这漫天大雪中,一抹日光倾城。
程鹤予控制不住狂喜,手依然有些微微发抖,穆心看了他一眼,虽不明所以,仍被他的情绪感染,说了句,“恭喜。”
程鹤予突然伸手抱住了她,这是一个分享喜悦的拥抱,不带一点暧昧,因为她看到他眼里的光芒,纯粹,又明亮,像是能驱散她心中连日来的阴云。
这个拥抱来的很突然,穆心反映了好几秒,才推开他,“这么高兴啊,那真是太好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刚才那一瞬的触动是假的。
这时,李博闻带着厚厚的手套,还有防护面罩,捧来一堆看起来平常的但仔细一看,里面肉眼可见细小的颗粒,透明的,小小的,如水滴一般,谁能想到它的重要性呢,程鹤予小心将这对物质放进了特制的实验箱里。
“老师,这部分样品,因为地面温度及压力发生了了一部分性质改变,但是机械臂已经取到了完整样品,并且模拟了地下环境,所以等运回星川……”
“太好了,不枉我们熬这么多夜,总算是等到了。”
“是啊,终于可以回星川了!”
程鹤予沉声道,“你们辛苦了,以后还有更艰难的挑战等着我们!”
雪停了,阳光从云层里洒下,冰雪初融,穆心多少被这群人感动,举目远眺,远处炊烟袅袅,她说,“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