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予舟!向予舟!”顾珈一下意识地呼唤着他的名字,突然浴室的门被拉开,向予舟穿着浴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又做噩梦了?”向予舟是明知故问,将浴巾扔在一旁,走到窗户旁边,“唰”地一声,厚重的窗帘被他拉开,外头的阳光瞬间照进来,原来这难捱的一夜已经过去了,不知何时,已经是白天了。
她撑着床坐起来,垂着头,梦里的情景那样地熟悉,这么多年来不断反复,从未离开。
“你说的对,我或许真的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三年后重逢的第一天,他就同她提过这个建议。
那时决然拒绝,不过是因为不愿意面对而已。
“我陪你去。”向予舟目光灼灼,望着终于下定了决心的顾珈一,心里似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吃过早饭之后,向予舟带着顾珈一来到了位于北澜市中心商业区的一栋写字楼内。
电梯上了十三楼,一走出去,迎面便是“青灵心理诊疗”几个大字。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睛,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女孩子正站在门口,看到向予舟带着人出现瞬间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来,拍了拍向予舟的肩膀,说道:“你小子可总算是来了,我都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了。”
向予舟将顾珈一往那女孩子的面前一推,介绍道:“师姐,这位就是我和你在电话里提过的顾珈一。”
“她是你师姐?”顾珈一怎么看都觉得面前的女孩子比她和向予舟都要小一些。
“顾小姐你好,我是梁漱,因为上的是少年班,所以……”梁漱向着顾珈一伸出手,微微笑了一下。
一听到“少年班”三个字,顾珈一立刻反应了过来。
能上少年班的在顾珈一的认知里都是天才级别的人物,她以为这辈子都很难碰见一个,没想到今天就碰上了。
三人寒暄了一番,梁漱引着他们走进诊疗室,不等她推门进去,门却从里面被人拉开。
“老板?”梁漱抬头,看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立即惊讶地问道,“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陈医生?”顾珈一和向予舟异口同声地也叫出了声,万万没想到陈牧青居然是这个心理诊疗所的老板?
他不是神经科的专家么?
“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来取一下。”陈牧青扶了一下眼睛,简单地回答,视线却落在了顾珈一的身上,“这位看来就是顾小姐了?”
向予舟下意识地将顾珈一护在了身后。
这举动虽是不着痕迹,但还是落在了陈牧青的眼中。
那一刹那,他竟觉得有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在许多年前,也曾经有一个人这样保护过另一个人。
“梁漱,好好招待顾小姐,我先走了。”陈牧青没有多做停留,向梁漱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疾步离开。
梁漱摇头,在向予舟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道:“你刚才的表情那么凶干什么!虽然我们老板一直不喜欢警察,也不会怎么你的好么!”
这一句话,让向予舟再度陷入了沉思。
梁漱也不管她,拉着顾珈一,先走进了诊疗室,直接将向予舟关在了外面。
心理治疗是个漫长而分阶段的过程,梁漱慢慢地引导顾珈一去回忆封锁在脑海里的那些回忆,只有勇敢地面对,才有解开噩梦的机会。
三个小时之后,梁漱打开门,带着顾珈一走出来,神情轻松,远远地看到向予舟正站在窗户边上,背对着她们讲着电话。
“珈一,等会儿一起吃饭吧。”
经过三个小时的交谈,梁漱和顾珈一的关系瞬间拉近。
她本就奇怪能让向来只对案子感兴趣的向大队长亲自打电话来,拜托她进行心理治疗的顾珈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现在,她倒是稍稍领会了一些。
许是因为三年前的那个案子,脆弱和坚强在顾珈一的身上奇怪地得到了共生,这样的气质本就容易吸引向予舟这样的人。
“知道了,你们先去找房东,这件事情,她肯定知道内情。”向予舟透过面前的窗户,看到顾珈一和梁漱正站在门口等着自己,便迅速地交代完任务,挂断了电话。
诊疗室所在的写字楼周边,因为是中心商业区,所以到处都是吃饭的地方,梁漱带着他们来到了她平时最常吃的一家餐厅,服务员同她都已经很熟悉了。
“向予舟,吃饭就吃饭,能不能不要皱着眉头,很影响我们的食欲!”梁漱点完菜,抬头就看见向予舟还若有所思地沉浸在自己的案件世界里,顿时不满地吐槽道。
“你别怪他,他也是因为我的案子,所以才……”顾珈一下意识地出言相护,话才说到一半,便对上了梁漱若有所指的眼神,下意识地红了脸,低下了头,声音越来越轻。
梁漱觉得,自己约他们一起出来吃饭真是个错误。
她认认真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到现在都还没有一个男朋友呢,偏偏要看这两个人在这里给自己喂狗粮。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相亲相爱,我就是个单身狗!”梁漱“嘿嘿”笑了两声,正巧服务员把饭菜都送了上来,立刻拿了筷子准备开动。
酸菜鱼的香气弥漫在周围,顾珈一也是大快朵颐,可向予舟坐在旁边,半天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梁漱。”
被点到名的女孩原本正低头吃得开心,听到向予舟喊自己,立时抬头,不明所以。
“陈牧青为什么会是诊疗室的老板?”
梁漱咬着鱼片,有些含糊不清得回答道:“听说是因为她妹妹以前心理出了点问题,所以他修神经内科的同时也把心理系的课程修了。”
听到“妹妹”两个字,顾珈一微微一愣,先前收到的那一张印有白桦树的明信片立时浮现在眼前。
“那他妹妹现在怎么样了?”
面对顾珈一的追问,梁漱倒也不设防,咽下了嘴里的鱼肉,仔细得回忆了一下,却也没有一个准确的结论,只好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是自杀了,他觉得警察没有尽到责任,所以一直以来都不喜欢警察,尤其是刑警。”
梁漱不经意的回答,使得顾珈一和向予舟对视了一眼。
若顾珈一这段时间所受的威胁的确是因为三年前的那件事情,那么或许,案子的答案已经近在眼前。
告别梁漱,向予舟坐在车里,给辛苦去了电话, “立刻加派人手,跟踪陈牧青。”
顾珈一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旁边公路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静静地问道:“你真的怀疑是他么?”
向予舟没有回答,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
“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谁都能怀疑,但无法定罪,更何况……”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他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按照向予舟的吩咐,辛苦将顾珈一的房东带回了队里。
先前还趾高气昂觉得能横着走的中年女人,一从警车上下来,便像是突然没了胆子一样,坐在审讯室里,连话都说不利索。
“向队,珈一姐的房间我们来来回回查了五遍,还是没有查到摄像头。”郑非见到向予舟把顾珈一也带了过来,微微惊了一下,赶紧迎上去。
向予舟眉头一皱,这倒是一件全然出乎意料的事情。
“向队,房东我们审了一次,但是她要么什么都不说,要么就是语无伦次。”方芮刚从审讯室出来,听到向予舟回来的消息,也走了过来。
她的眼神在顾珈一的身上扫了一圈,显然不满她出现在这里,又不能明着怼回去,于是只能无视她。
“郑非,你带顾珈一回去再最后检查一遍。”向予舟坚信自己的直觉不会有错,更何况,那些发到顾珈一手机里的照片,也佐证了他的猜想。
房间里绝对不可能没有摄像头,只是他们忽略了什么。
郑非点头,迅速带着顾珈一离开。
看到向予舟和顾珈一终于分开,方芮不知为何,心里高兴得很,嘴角轻扬,连脚步都变得欢快了不少。
一旁的辛苦和白绅看见,对视了一眼,都无奈得摇了摇头。
方芮再这样下去,早晚是要出事的。
“警官,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放了我吧!”房东一见向予舟进来,立刻认出了他就是那天替顾珈一出头的人,真没想到,他居然也是一个警察,而且看起来,官似乎还不小。
向予舟拉开椅子坐下,倒也没立刻就问,而是说到:“顾珈一闹出的事情,让你很苦恼吧,毕竟,房子都要租不出去了。”
房东没想到向予舟居然是和她说这个,立即来了精神,抱怨道:“本来我就是看她一个小姑娘一个人生活,可怜见的,就把顶楼的房子租给她,让她的日子能过得安静点,可谁知道就遇上这样的事情了!”
“我们查过您家里的租房合同,七楼和八楼的住户这半年里换了三次,而且谈成的租房价格一次比一次高,您还挺有商业头脑啊。”向予舟随手翻了翻证据袋里的文件,不着痕迹得笑了笑,夸奖得听着倒是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