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洛的药方配制出的第一包解药,是用他们未进湄县之时,来的路上所留存的水熬煮,喂给了刚刚他们回程时遇到的那个人。
喝下药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女人悠悠醒转过来,看着面前一个个脑袋聚在一起,一双双眼睛跟看奇珍异宝一般的盯着她,她一介女流,为人妻子,这些人这样的死盯着,虽是温柔,心里羞怒难当,哭腔带怒道,“流氓!”
一群期待的爷们儿听闻此言,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作鸟兽散开了,留下柳思洛一人在她身旁。
柳思洛扶她手,搭上她的脉,面上神色由忧而喜,皱紧的眉头尽数散去,对众人道,“就是这方子!”
侧耳倾听的众人,心中疑惑的阴云全消,年轻一点的高兴得跳了起来,年纪稍微大一点了,激动的拍着手,欢呼声声,早已分工的他们各司其职,抓药碾药,独独熬药的人在苦苦等待无毒之水煎药送予病人。
可河水浩浩汤汤,若也这般熬煮,一来药去如杯水车薪,二来这汤药本就被水稀释,若抛入水中,药效淡薄,更有甚者,有可能根本就没有效用,三来,若单纯将这些药直接做成粉末丢入水中,又完全发挥不了药效。
柳思洛将女人交给了他的丈夫,并把方子中几味较为平和的药换成了比较猛势的药,加入一味蜈蚣,吓得众位郎中面面相觑。
众人知她救了谭梦浙,又亲眼目睹了那女人醒转,心中虽是肯定了她刚才的药方,也相信她的能力。
但是,对于修改后的药方,特别是还加了一味蜈蚣,众人的心里,还是犯了嘀咕。
皆是在讨论这药方太过凶猛,解毒是重要,但是,要是这毒解过了,被解药又给污染了,这毒解了等于没解。
柳思洛不劳他们动手,自己在一众药材当中捡材,“试都没试,你们如何知道药效合适还是不合适,与其这样没有结论的浪费时间讨论,还不如动手试一下!”
旁边的一个小药童上前接住她配好的药材,问道,“这些要碾磨成粉吗?”
柳思洛有些不防,竟然有人过来帮她,心中不禁暖流萌动,最初响应她要自己试药的那个郎中此时正打门外搬药材进来,也过来搭了一把手,把药材拿去烘焙之后再用铜冲子碾磨成粉,再将这些细粉融合,在烤炉中熏烤一刻钟,激发其药性,便可以将这些药粉撒入水中。
旁边的人虽然极力的不赞同,但是,柳思洛说的话也没有错,这药还没有试,有没有效果光是说是没有用的,且看她试用之后效果如何再来批判不迟。
更何况,谭梦浙都亲自给她作证,那侍郎大人坐在上头,虽然是一话不发,可这姓柳的姑娘,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旁边还跟着一个有武功的护卫,人家姑娘又没有伤天害命,他们也没有能力判定药方就一定有错。
何况,这毒若是久久不解,一水受染,三县俱危,时间拖延一分,便有百姓遭逢此毒。
为医者,救患者在病危之中,解病患之痛苦,身先试药更是早有神农氏,此乃为医之本。
于是,他们便各自忙着各自手上的药材,期待着刚刚那张方子制作出来的药粉能解毒,毕竟,这些药材还等着水来下锅熬煎。
人人都在忙碌着自己手里面的药材,耳朵却都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里面碾磨药材的人手较多,一个一些药材,不一会便将粉末搞定了,混合烤制一刻钟,粉末中药香被激发出来,不过半个时辰,里面的人就将药粉拿了出来。
柳思洛连忙停下手中的修改药方的笔,取了一碗水出来,用竹勺子将药粉撒入水中,药粉沾水便逐渐变成深褐色,最终,些许的药粉残渣沉淀在了碗底,其余的药粉全部都和水中的毒中和,水又由深褐色逐渐变成浅褐色,最终,一碗清湛湛的水出现在眼前。
柳思洛将银针插入其中,又将瓷瓶里面的药粉洒入,未有紫黑生烟的反应。
众人啧啧称赞,之前对柳思洛的方子的疑虑尽数全消,心里头有的一些不屑或者说她不知天高地厚,觉得她年纪小,阅历浅的人,此时,对她只有赞叹,只有肯定。
但是,她却拿起碗一口将水全部喝下,众人还来不及阻止,她已经喝完。
因为身体不适,在一旁静坐休息的谭梦浙坐了起来,耐不住身体确实劳累过度,一阵眩晕起,又被弹回了躺椅里。
远远的听得柳思洛道,“银针和药粉虽然试了没毒,确保万一,我亲自喝下,新修改的药方我也写好,若是之前的方子无效,大家还可以按照我留下的三张药方来给我解毒试验,若是这三张药方都不行,那便只有去寻找谢老神医了!”
众人听她这一席话,心下除了敬佩,再也无有其他。
一个如此年纪轻轻的姑娘,能有这样的胆气试毒,还能有这样的细腻心思安排好后续之事,这份气概,就是一个七尺男子,也自愧不如。他们很多人更是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是否能像她这样做。
他们都在自己的心底听到了一个不太确定亦或者不的声音。
大家一番自我审视之后,赶紧看向柳思洛,见她神色正常,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者也忙上前诊脉,但见脉象平稳,心中也颇是高兴,对众人道,“柳姑娘无恙!”
众人欢呼,一直担忧却奈何身体不得力的谭梦浙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放心下来,安安心心的躺下,眉目间,全是止不住的笑意,眼前浮现了柳府里,他们一起的点点滴滴。
药粉的制作比汤药的制作要麻烦一些,众人现在都忙着去制作药粉去了,不然,救人的药材没有水烧开。
于是众人现在全都自觉的前去配置药粉的药材,烘焙、碾磨。然后,再进行烤制,将药效激发出来。
一个郎中有些疑惑的上前询问,“柳姑娘,这药粉既然能解那水中之毒,若是剂量小一些,可否能解人的毒。”
柳思洛摇头,遗憾而无奈的否定道,“药粉毒性过大,且人与水不一样,虽只需要和药粉中和便好,可这毒进入人体之后,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走了一个遍,中毒越久,毒素侵害人的身体就越深,药粉药效既猛又急,又只能是解表,用于人身,一来,药效过急易折,若有良方可选,此法便应弃之不用,二来,失魂散本就是伤人精神之根本,中毒者身体已然受损,再用此药,无疑是雪上加霜,火上加油,在解毒的过程中加剧身体的损耗,最终,人的身体由于受损过重,很可能难以久活。”
郎中幡然顿悟,心中受教感激,向柳思洛行了一礼,也忙着去帮忙制作药粉去了。
而最初制作药粉的那个郎中和药童,此时正在里面指导众人。
柳思洛见众人虽忙忙碌碌,却是井然有序。
这才稍作休息,刚坐下来,便想起谭梦浙这两天,不仅没有泡药汤,还跟着自己跑前忙后,刚刚和五皇子慕容瑄说话的时候,还精神不济,差点晕倒了。
她刚刚忙,他说没事,她也没有注意。
这时想起来,她心下紧张,刚挨着凳子的屁股立马给弹了起来,急急忙忙的跑到谭梦浙的跟前。
谭梦浙刚刚已经知道她无事,而所有的毒都找到了解药,连续的紧张,加上身体的透支,靠在一炉小火边,此时,已经渐入梦乡。
柳思洛看着他面容轻松,微微嘴角上扬,不由得也提拉了自己嘴角的弧度,手指轻轻的搭在他的脉搏上,确定不是有太大的影响,才将手指从他的手腕上拿开,又轻轻的将他的衣袖拉下来了一些,找一直在不远处的树杈上关注着自己的寒霜,让她去将自己的斗篷拿来,细雨过后,秋凉更浓,他的身子才刚刚恢复一些,绝不能再受伤寒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