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爵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仿佛来自地狱般冰冷,又有些沙哑、凌厉,让人心头发颤。
她张了张唇,想要说话,却忽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舌头又没了?”
他非常不耐烦的哼了一声,眉头紧紧的皱着:“不说话,现在就给我滚!”
叶挽歌深吸了一口气,只好小声的应了一声:“嗯……”
就算不想留下来,他们又会给自己选择的机会吗?
如果她现在被欧爵赶走,说不准慕辰明天就会对韩芹下手。
“你也是因为同情我才留下的吗?”
欧爵微微仰起下巴,神情紧绷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间问她这个问题。
其实,在她靠近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她就是叶挽歌,不是什么孙倩,之所以进门的时候那么问,也不过是为了确认罢了。
直到紧紧地扣着她的下巴时,她身上所散发出的淡淡体香,才让他确信,就是她,叶挽歌!
他以为她和孙倩很不一样,结果,她却给了他狠狠地一巴掌。不得不说,真是一对亲姐妹,不光是样貌、连性子也是如此相似!
云骁听了他那话,一时间有些诧异。
目光又打量了叶挽歌一番,看样子,这个女人在欧爵的心目中,还真是与众不同……
叶挽歌听到欧爵的问题怔了怔,随后立即摇头:“我没……”
同情?像他这样的人,是最厌恶他人的同情的吧,毕竟是那么孤傲的一个人……
更何况,她只是觉得,他失明了,实在是太过令人惋惜。
同时,也希望他不要因为这样的原因就直接放弃了自己的前途,这样的话,是不是太不值得了?
欧爵听到她的答案,久久没有说话。
云骁知道,他这是默认了,于是也就朝着她说:“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忙,人就交给你照顾了。”
“嗯。”
叶挽歌淡淡的应了他一声。
这个云医生,虽然披着清冷疏离的外衣,做事却也透着一股子狠劲。但说到底他对欧爵的关心是真的,说不清,他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
云骁离开后,眼见时间也已经到了中午,有人专程送来了饭菜,放在了一张小桌子上。
有钱人果然是有钱人,尽管他住在医院里,但他所住的、所用的,一点儿也不比平常差,就说他所在的VIP病房,里面是什么东西都一应俱全的,连厨房都有。
而刚刚送来的六碗菜,荤素俱全,样样都很精致。
这些菜里面,果然半点青椒都没有。
叶挽歌将装着饭的保温盒缓缓地打开,里面的饭还是热腾腾的,她盛了一小碗出来,又夹了一些菜放在里面。
“先生,吃饭了。”
她说着坐在了床沿边,小心翼翼的用勺子盛了一些送到他的口中。
欧爵微微皱着眉,他厌恶现在什么都要依靠别人的样子,但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够选择忍受。
她也明显能够感觉出来他的不适应,只能够静静地等他吃完后,再喂一口,免得他一个不高兴,又甩脸色给自己看。
只是或许是太过小心翼翼的关系,反而出了错。
把最后一勺饭递到嘴边的时候,他却把嘴逼近,于是一不小心手抖了一下,顿时,饭菜掉落了一些下来,有些的还掉在了他的衣服上,那种黏腻的感觉让欧爵感到恶心。
“叶挽歌,你是不是故意的?!”
欧爵冷喝了一声,他皱紧了眉,连喂个饭都这么笨手笨脚的,她还会做些什么?!
她有些慌乱的将碗放到了一边,抽出了一旁的纸巾,帮他把衣服上的饭渣清理掉,一边擦一边说着:“对不起,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刚……”
“行了!”
他下颚绷紧,一手猛地挥开她,她的手背上顿时一片通红,手上的纸巾也飘落在地,话语中夹着怒气:“喂个饭也能让你喂成这样,你还能做什么?!”
“欧先生!”
叶挽歌的眼眶第一次在这人面前微红,心里说不出地委屈,是他自己刚刚没配合,明明都已经张开嘴了,却又合上,一不小心才出了刚才的事,可他却将所有的错都怪罪在自己的身上……
她知道,自己的确是欠了他,可他是不是也做得太过分了?
“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
欧爵听出了叶挽歌的情绪,冷笑了一声,“如果受不了了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走啊!没人拦着你!”
有一瞬间,叶挽歌真想夺门而逃。
没有人是为了成为他的发泄怒气的工具而存在的。
但,触及那双无神而茫然的双眼,她心里的委屈跟不甘也再次压抑住。
她能明白他心里的苦,那种从天之骄子跌落谷底的痛,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承受,因为,他生下来就是含着金汤匙,从未尝过人生百味,所以,他们之间,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先生,我没有。”
再次开口,叶挽歌的语气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微微合上了双眸:“是我错了。”
欧爵的拳头紧紧地攥着,唇抿得更紧:“你当真一点都不怪我?”
“不怪。”
叶挽歌默默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转身便要往外走。
“等等,你要去哪儿?!”
欧爵听到她越来越远的脚步声,便以为,她想要走,胸口的怒气顿时更深了一些,既然这么惊不起折腾,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叶挽歌听他这话,顿了顿脚步,不知道此时他心里的想法,有些无奈的道:“我把垃圾扔出去。”
“这些事,有另外的人做!”
听到她的解释,他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不过语气仍然冷漠至极:“你只要负责服侍好我就行了!”
叶挽歌想了想,也是。
这么大的医院,又是VIP……服务怎么说也会不同的。
于是便又折了回来。
“现在给我换药!”欧爵以命令的口气道,“要是再出错,我无法保证我会不会掐死你!”
暴君!
叶挽歌看着之前云骁留在矮桌上的药以及纱布,说实话,自己从来没做过这些,还真没有些没信心能做好……
手微微有些颤抖的将他脑袋上的纱布拆下来,第一次,难免有些不熟悉,于是,指腹也时不时的会碰到他的额头。
咽了咽口水,看着他额前的那处那么明显的伤口时,还是不免有些怔了怔,当时,他一定很疼吧……
这么深的伤痕,就算是云骁的医术再好,恐怕也还是会留下一些痕迹。
想到这张完美无缺的脸上留下缺陷的话……
叶挽歌心里面还是有些遗憾。
“叶挽歌,你是蜗牛吗?动作那么笨,还那么慢?”
欧爵实在忍不住,有些不耐烦的冲着她吼,他能够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伤口上发着呆,又有种伤口被洒上了一层盐的感觉:“你到底会不会?”
叶挽歌被突如其来的怒喝吓了一跳,唇颤了颤。
“很疼吗?”
忽如其来的问话,让欧爵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冷了些。
唇边溢出深深地冷笑。
“叶挽歌,你有什么资格问我疼不疼?”
他痛恨被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女人,一次次的被耍,最后落得双眼失明的下场,这次也算是个教训,不过这教训未免太大了些。
叶挽歌的手微微搅在了一起,她咬着唇,在他的心里面肯定也是认定了自己就是害他的凶手之一,她其实不必再问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话……
如今,自己既然已经留在了他身边,以后尽力补偿便是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拿过了一旁的药膏,将盒盖打开,只见里面是一种白色的膏状物,用棉签将药膏弄了些,轻轻柔柔的均匀涂抹在他的伤口处,继而又按照云骁嘱咐她的做法将纱布缠上。
虽然有些生疏,但至少缠得还是挺像是那么一回事的。
总算是完成了这一项任务,她微微舒了一口气,却不曾想,这细微的声音被一旁的欧爵听到,他顿时再次脸色微变,在她的心目中,难道他就这么可怕吗?
不过是换个药而已,都被吓成这样,胆小鬼!
“扶我起来!”
忽然间他又提高了声音,吓了叶挽歌一大跳,她手忙脚乱的将药盒放回原处后,应了一声,拉住了他的一只手臂,想要将他扶起来,但他完全不动,以她的力量自然根本没办法将这么一个大男人拉起来。
“先生,您……能动一下吗?”
试了很多次,额头都已经出了不少汗,却始终没有拉动他,她终于明白,这是他在故意刁难自己……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人的本性是十分记仇的?
只要自己稍稍不顺他的心,他都能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对付她,更何况是现在?
“连一个受了伤的人都扶不起来,你的力气都用到哪里去了?”
听到她微喘的声音,他心里总算是舒坦了一些,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怄气,她却这么淡定的样子?
叶挽歌一时间无力吐槽。
他如果还是一直像是个木头一样的一动不动,她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是不可能拉的动他的!
但这话,她也不敢说出来,只好软下声音撒娇:“你也知道,我一个女孩子本来就没什么力气……只要你稍微动一下,好不好?”
听到她的示弱,欧爵这才微微直起身,她微微松了口气,带着他往床下走,发觉他的右脚似乎有些弯曲,眸子微微暗了暗,他的脚也受了伤?
“去哪儿?”
“洗手间!”
他面无表情的说着。
叶挽歌顿时窘了。
由这张冰脸说着这三个字,让叶挽歌觉得分外诡异又好笑。
只好扶着他进入了洗手间里面,一边走一边提示他小心脚滑,将他带到了马桶前,她咳嗽了一声:“我在外面等你。”
“嗯。”
欧爵答应了后,叶挽歌迅速的溜了出去,生怕慢了一步,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万一长针眼了怎么办。
听到她近乎落荒而逃的声音,他只是哼了一声。
她则是站在洗手间门外静静的等着,瞬间觉得时间有些难熬。
过了没多久,里面忽然间传来了一声巨响,她顿时心头一惊,他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