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章 进州城谁怕官府罪 见姐姐陈卿成愤青
诀明子2019-11-16 11:134,517

  外面的光线很是强烈,照的整个天地亮堂堂的,屋内却有些阴暗。

  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有一张砖石垒起、架着木板的床,陈卿坐在床头,喝着汤药,脸上的气色依旧是苍白的很。

  “三,三叔……”他心里隐隐疼着,想起一个月前村民在山下发现了三叔陈良的尸体,已经不成了样子,当时便昏了过去,这段时间以来他都不敢面对三叔的儿子铁旦,整个人精神几乎崩溃的躺在床上,山里的事务也都交给了陈相打理。

  “咳咳咳,”屋子里传来了一阵轻咳声。

  陈奉陈相和冯大川、殷得山两个响马头子一起进来看他。

  “山下的情况怎么样,都打听到什么了?”一见他们进来,陈卿就坐直了身子,着急问道。

  陈相来到他身边,接过他的药碗,慢慢道:“哥你别急,咱们派的人都回来了,他们说官府没有任何动静,好像这事没发生过一样。”

  陈卿暗暗叹了口气,狐疑的看着他:“怎么可能,他们也死了十几个人啊,以我在官府的经验,即便那胡郜不想管,那些死者家属也不会放过他,怎么可能没有动静?”

  陈相道:“我也很奇怪,这不合规矩啊,前两天我又派人去看了看,人都去了潞州城,得到的消息仍然是如此,听说潞州知州都出面了,那些死掉的衙役们的家属已经都被安抚下去了,给了足额的银子,都不再闹了,也没人再提起这件事,这一切都太不寻常。”

  陈奉嘿嘿冷笑几声:“有什么不寻常,官府那帮人就是个纸老虎,平时吓唬吓唬老百姓还行,真要有人跟他们动手,他屁都不敢放一个,肯定是被我们吓怕了,这下好了,哈哈,他们再也不敢来了。”

  冯大川听后也哈哈大笑起来,附和道:“就是就是,这帮龟孙子就是欺软怕硬的主,他们肯定是被咱们打怕了,大哥你就放心,咱的地盘保住了。”

  陈卿听过他们的话,脑子快速转动着,他虽琢磨不透这当中到底怎么回事,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

  这时陈相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哥,咱爹前两天派人来了,说咱姐给张家又生了个闺女,马上要办满月了,问你……”

  他话还没说完,陈奉已经瞪着他道:“老弟我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知道潞州那是哥哥的伤心地啊,咱外甥满月他都没去,别说个外甥女了,去去去,要去你自己去。”

  陈相如今掌管着山里大小事务,俨然已是山上的二当家,早已习惯了被人恭维拍马,听二哥当着众人面这么一说,顿觉得脸上挂不住,不悦道:“凭什么,你们作为大舅二舅都不去,我去凑什么热闹,就跟谁稀罕一样。”

  陈奉斜他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图那张家的财大势大,这些年也就你和那张知道……往来密切吧。哼,一个臭商贾!”

  陈相一听勃然变色道:“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过分了啊,子路兄,哦不张知道,那是咱姐夫,他和我又是昔日同窗,我跟他来往密切怎么了,难道就因为人家张家有钱,这亲戚就该断了?伯父也是商人,你怎么不断了?”

  “哎呀,陈相,你是我弟弟,我还说不得了是吧,你……”

  兄弟俩就这么吵了起来。

  “好了,都给我住嘴!”陈卿本来就心乱如麻,看他们这样更是心烦,半晌叹息一声道,“都别吵了,这回我去,给我安排下,我去趟潞州城!”

  “什么?”这下陈奉陈相也不吵了,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殷得山道:“大哥,咱们如今,你去州城,那官府不会……”

  冯大川也说道:“是啊是啊,上次他们来,点名就是捉拿你的,大哥切不可以身犯险,这潞州城你不能去啊。”

  陈奉陈相也赶忙劝阻,千万让他三思。

  陈卿是属驴的性子,认准了的事情谁也拦不住,思索一阵道:“我主意已定,就是去了!当初王琳在潞州一手遮天的时候,我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何况他已经滚蛋。区区官府怕他个球,陈相你替我给姐夫写封信,让他想法子通融下城门守卫,这次,我去定了。”

  眼看劝阻不住,陈相只得硬着头皮点了下头。

  陈奉却寻思着这事是大事,得告诉老爹,不然哥哥一旦有什么危险,可就坏事了。

  他刚要告辞离开,陈卿叫住他道:“陈奉,这些天你就别下山了,我不在,很多事情就靠你和老弟,凡事多和各位头领商量,咱爹那边,不要透露半个字,免得他老人家担心,明白?”

  陈奉转身啪的拍了一下额头,硬着头皮说了个是。

  “还有,铁旦兄弟那边……还要劳烦老弟你多开导,咱们自选了这条路就已经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大哥对不起他,更对不起三叔,但没有办法,你和铁旦打小关系就不错,所以……。”

  陈奉痛快答应道:“这个大哥放心”,说着便转身离开了。

  “陈相,那些伤亡的村民家属都安抚好了吗?”陈卿转身又问道。

  “大哥放心,这事我早就做好了,他们是咱们谷堆地的英雄,我已经让人在山上开辟出一块地来,把他们都集中安葬了,还召集所有人举行了一个仪式,当着众人面给他们家属最高的荣誉。

  很多人也明白,咱们有今天不容任何人破坏,和上次打土匪一样,有人伤亡是在所难免的,这些人都是咱们的英雄,以后谁家人为了青羊山牺牲,他的家人都由大家一起照顾。村民们热情高着呢,仪式后又有三十多个小伙子加入了咱的护卫队,誓死保护咱们的土地粮食。”

  陈卿听后总算松了口气,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不得不佩服,陈相有些事情确实想的比他周到,也比他更会管理山寨,这样一来他就更放心了。

  次日一早,陈卿收拾行装,牵上一匹马,也没和大家告别,便悄悄下山去了,一路上翻山越岭足足走了三个多时辰,等到了潞州城下时已是下午申时。

  夕阳,一抹动人的夕阳仿佛,挂在城楼的楼顶,天边一道金色的霞光正躲在云层背后。

  他刚到城门口便被一个穿着潞绸对襟道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去,那人满面春风,笑呵呵的同他打着招呼,陈卿先是一愣,待看清楚那人正是张府管家张桐后,赶忙换上一副笑容,亲切的跟他问候起来,两人就这么携手大大方方的进了潞州城门。

  过到门口,守卫兵士例行过来检查。

  张桐似乎早就安排好了,道一声:“这是我张家一个老主顾,从河南来,路上遇到土匪丢了路引,麻烦通融下。”说着向那人使个眼色。

  那兵士也附和道:“原来如此,哎呀我说,这土匪如今确实是越发猖獗了,听说河南到咱这边,原本走潞城县青羊山一带有一条路很方便,如今那里简直成了土匪窝了,最近闹腾的厉害,这丢个路引就算不错了,好歹没把小命丢了。”

  张桐连声答应着:“可不是,这年头啊,外面那叫个乱,咱在城里能平安无事,全赖你们操心受累不是。”

  那兵士听着显然很受用,高兴的谦让几句:“哪里哪里,分内之事。”说着回头看一眼城门口贴的几张通缉人犯的告示,又对比下陈卿的相貌,见不是上了官府名单的人,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打个哈哈什么都没说,直接绕过他,转向下个人去了。

  陈卿来的路上本来还有些忐忑此次进城必然少不了一番麻烦,没想到这么痛快,不觉对张桐刮目相看。也暗暗想着,这张家如今在城中的势力怕是越大了吧,居然连路引都没有还能把人带进城去,这也太……这世道,啥时候变成这样了。

  也许是考虑到陈月正在坐月子,下人们都不敢高声说话怕吵着孩子,也许是张知道得了陈相的书信后刻意做的安排,陈卿跟在张管家身后大大方方进了张府,这次门口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他倒是很自在的直奔陈月所在的后院而去。

  张家后院,一座温馨的屋子里,陈月靠着一条薄薄的背子半躺在床上,床边隔了一层绣着精美花纹的绸布帘子,映出她窈窕的身影。

  陈卿小心翼翼的进去,在床头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陈月从帘子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姐弟俩什么话都还没说,已经各自垂下眼泪来。

  “姐姐,你受苦了。”半晌,陈卿先开口道。

  陈月抚摸着他黝黑的手,也关切道:“弟弟,你瘦了,瘦了很多。”

  姐弟俩相互寒暄许久,又家长里短聊了一阵,陈月便认真的听他说起锦儿的事情,虽然这些年有些事情她早已有所耳闻,听陈卿讲起来时,仍然不觉落下泪来。看着他沮丧的神情,柔声道:“真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刚烈,看来是姐姐当初错认她了,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堂堂县主,居然能对你如此痴情。弟弟啊,你这是福薄啊。”

  陈卿说起锦儿本就心疼的紧,听姐姐再这么一说,更是痛的眼泪刷刷掉下来,想起上次来张府还一再要求张知道帮他安排和锦儿见面,如今两人却已是阴阳两隔,这种落差怎不让人肝肠寸断。

  良久,陈月怕他过于伤心,故意岔开话题问他最近在做什么,官府里呆的可是还如意,又说起陈相,这个弟弟实在是让她觉得愧疚,陈卿自然不敢告诉她青羊山的事情,只说一切还好,随意找了些话搪塞了过去。

  “姐夫呢,还有我的小外甥,叫什么,晋云是吧,在哪儿呢,我都没见过他,说起来真是惭愧啊。”陈卿也转换话题道。

  陈月道:“你姐夫这个人你还不知道,整天忙的,有时候一天都不见个人,大早上就出去了,生意上的事情,晋云这孩子现在在院中书堂读书,你姐夫前阵子给他请了个先生,这孩子读书还真上心,和你当年一样。”

  陈卿强颜欢笑道:“姐姐快别说了,我当年读书那是让父亲逼的,非得要我考取什么功名,光宗耀祖,结果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我根本不是那块料。人各有志,这东西强求不得。”

  陈月道:“倒也是吧,不过这世道,还是读书为好,你姐夫一心想让云儿跟他学经商,帮他打理生意,他好乐个自在。可我还是觉得,男儿应该读书考取功名,将来一日位列朝堂也好报效国家。”

  陈卿听她这么说,脸色一黯,嘴角渐渐涌起一阵冷笑,不悦道:“要我说姐夫说的对,张家这么大产业,他又是长子,这里的一切早晚都是他的,何苦去读那死书,把人的脑袋都读傻了。还考功名做官,当官的都是些混账东西。”

  陈月隔着帘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弟弟,你这是,怎么会这么想,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陈卿也觉得自己不知从何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只是淡淡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嘛,人都是在成长的不是,姐姐不是变化也挺大嘛。

  他说着看看这屋子周围华丽的布置,长叹一口气道:“姐你是多久没回家了,可能都忘了老百姓都过的什么日子,如今咱们那里,多少人都是被那些贪官污吏害得家破人亡,这些当官的哪个不是读圣贤书考取的功名,为起恶来,不是一样残忍暴虐,心中哪里还有什么圣人之训?”

  陈月见他忽然变得气很不顺,想必是在官府遇到了什么事情,也不再说,只是提醒他道:“好了好了,你这人啊,从小就是这种性子,驴性,认准什么道理,谁的也不听,你说你都官府里当差的人了,还是不改,啥时候能成熟点。照你这么说,天下要都是贪官,大明王朝的天早就塌下来了,哪还轮得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陈卿冷笑道:“我的好姐姐,你真是妇道人家,太天真了!如今的大明朝廷还真是病的不轻了,上昏下虐,国富民穷,纵容贪官豪强四处作恶,多少百姓活不下去,有几个能像你们这种人家,一年四季不愁吃喝的。”

  他越说越激动,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这些话他很少在别人面前说,不知为何在陈月面前却是不吐不快,说到激动处义愤填膺,连她正在坐月子都忘了。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陈月终于受不了了,脸色一变,喝退左右,紧张道:“快给我闭嘴,你真不知天高地厚,再说这种混账话,小心给人听到报官,把你捉了去,可别连累人张家。”

  陈卿还想再说什么,忽听得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娘亲,娘亲,儿读完书了,妹妹睡着了吗?”

继续阅读:第161章 含泪解悯农诗三首 谁人知百姓之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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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府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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