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照在庭院影壁上的最后一抹阳光渐渐隐去,原本铺着一层暖光的照壁很快便被昏暗的色调替代,变得冰冷而沉重。
张知道静静的听了陈卿的话,除了张安的那句特别嘱咐外。
“你是说天晚集啊。”他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这个地方是一个月前关闭的,是王府里传来的旨意。”
“什么旨意?谁的旨意?”陈卿赶着问道。
“谁下的旨意我真不知道,好像是沈王爷。”
“理由呢?”
“没啥理由,这夜市本就是沈王下旨开的,如今要关也当然是他一句话的事情,还要什么理由。”
“张兄,我在想,王府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总觉得很多事情很蹊跷。”他于是把回来后这些特别的感觉都给说了,尤其是对天晚集夜市的猜测。
张知道愣怔下,摇摇头道:“我也很少去王府的,你问我,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
“那张兄能否帮我一个忙?”好一阵子,陈卿思来想去,觉得张知道虽然可信,但他毕竟他只是个王府的亲眷,好像不适合让他直接帮自己打听里面的事情。
“陈老弟可是要让我,帮你了解下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不,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帮我联系一个人,让他想法子来见我一趟,或者,如果实在不方便,把我的意思带到,让他给我回个信也行。”
“好,你告诉我找谁,我找个理由去帮你跑一趟。”张知道从容道。
“这个人如今应该还是长锦宫护卫首领,名字叫郝……”陈卿上前几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
两天后,夜幕刚降临,一声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陈家小院的宁静。
“郝义!”陈卿打开门,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郝义穿一身极其普通的粗布衣服,肩膀上还挑着两个箩筐,看上去像是个卖菜的老伯刚收完摊准备回家去。
“怎么会这样子,你怎么这副打扮,来我这里为什么都要这样,王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进门,顾不得寒暄,陈卿劈头就是一连串的问题。
郝义把他拉到里面,刚还平静的面容一下子变得严肃紧张起来。
“陈首领,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可千万别去王府啊。”
“为什么,郝义,你跟我说实话,你都知道什么,为什么都不让我去王府?”
“都?还有谁这么说了?”郝义疑惑道。
陈卿一时冲动说漏了嘴,支吾一阵,含糊过去了。
“王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沉着问道。
“陈首领!”郝义努力平复下情绪,看看周围,在他旁边小声道,“老王爷,出事了!”
“什么?”陈卿大惊一声。
这些天,他想过很多王府里可能出的事情,如朱勋潪又犯了什么错被王爷责罚了,世子在老王爷面前说什么了等等,可唯独没想到过老王爷会有什么事。
“出,出了什么事情?”他忐忑的抬头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郝义摇摇头,“我是无意间听一个内府的公公说,王爷好像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叫不应,这如今王府的一应事务已经全部由世子爷代管,他也已经搬到了长锦宫内。”
“你说王爷生病了?”陈卿听得不由得心里发凉,可仔细想想,这老王爷如今一大把年纪了,生病不是很正常吗。
“王爷病情如何,严重吗?”他关切问道。
“不清楚,好像病的不轻,不然不会让世子代理府事。”
陈卿松了口气道:“这有什么稀奇,你可能不知道,我听说世子之前也好几次代理过府事,王爷毕竟上了年纪了,生病也很正常嘛。”
“不,没那么简单。”郝义摇摇头,“你可知道,如今一个多月了,连每月的朔望二朝都是世子在主持了!”
“什么?”陈卿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连上朝都见不到老王爷了?”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为他曾听赵公公说过,王爷秉政五十多年了,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朔望二朝那是必定要亲临的,等闲绝不会交给别人。
“是的,千真万确。这个是我亲眼所见,就在前两天八月中秋朝,整个王府那是前所未有的隆重,潞州并附近州县的很多官吏大大小小的都来了,我是看着王爷的銮驾出的宫门,上面坐着的就是世子!”
陈卿感觉身子一下子瘫软了下去。
“不行,我得去趟王府。”他手脚慌乱着,想起此次随申家北上之前,老王爷召见他时,还神采奕奕,说等他来了要亲自给他封赏庆功,如今这样子定然是病的不轻。
想到这里他恨不得马上就穿上罩甲和郝义一起去王府,却被他死死拦住,面色紧张道:“陈首领听我一句,万万不可!”
陈卿正头脑发热,哪里听得什么劝,边说没事便去屋内拿衣服,被他再一次拦在前面,一再劝说现在绝对不能去。
“有什么不可!”几次三番后,陈卿终于歇斯底里道,“老王爷一向待我不薄,这个你是知道的,如今他老人家大病,于情于理我都必须去看看,去了我看谁敢拦我!”
“自然是没人会拦你,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想让你去!”郝义也激动道,“你可知如今王府是谁当家,是那世子府的管家王琳,此人不知什么原因对你恨之入骨,明里暗里扬言要对付你。还有,我听到风声,有人举报你此次外出期间,再次公然和杀马帮的贼匪有过交往,大家都说上次王爷之所以遇刺,就是你送给杀马帮送的情报!”
“放屁!”陈卿破口大骂一声,“简直是血口喷人!这是谁他妈在背后造老子的谣。”
郝义示意他冷静下,再次语重心长道:“所以你现在绝不能去王府,有人在等着你回来,主动上门,去了你可能就出不来了。”
“就凭他们,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陈卿不屑道,“我还是御赐钦封的六品护卫首领,一天没有朝廷的圣旨下来,谁敢拿我!!”
郝义又劝了他半天,陈卿还是下不去这口气。
郝义正踟蹰之际,忽然想到一个人,马上岔开话题道:“陈首领,你要是非去王府,我也拦不住你,可我觉得眼下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你不要命没关系,可在这之前你总得先见个人,问问她同不同意你这么鲁莽!”
陈卿正在气头上,听他这么说,不耐烦的问道:“谁?”
“锦儿!”
郝义一字字缓缓而出。
“锦儿?”陈卿脸上的肌肉果然颤动了下。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以至于都快忘了她的样子。
这是多美的一个名字,这是多好的一段回忆。
“她……”陈卿忽然想起什么,“我差点忘了,你的那个对象小娟,不是她身边的侍女吗,那你应该知道锦儿现在什么情况,快告诉我。”他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激动起来。
郝义道:“你可能还不知道,自从这王府由世子爷说了算,刚过完八月十五,也就是前几天,郡王世子和县主都已经被责令搬离王府,回自己的郡王府居住了!”
“什么?他们都已经不在王府了吗?”陈卿大感意外。
郝义点点头:“是的,我看着他们的车驾从长锦宫出去的,出了好几车,以后都不能在王府住了,说是灵川王三年丧期已满,让他们回自己的郡王府,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要是老王爷还在……”
“别说了!”陈卿想着什么,一字字问道:“你是否知道,这郡王府,在什么地方?”
……
几日后,陈卿散发抹脸,穿着一身黑色的粗布旧衫悄悄出门,来到沈王府东面不远的一处地方。
这里离沈王府只是隔着一条街市,陈卿之前也曾留意过,却从没想到这就是灵川王府,眼前的这座王府比起沈王府规模看上去要小很多,东西南北之间的距离都不过百米,整座院落却是大气恢弘,绝对称得上是“深宅大院”,它由东、中、西三路院落以及其他相关建筑构成,中路为一个大型五进院落,最南部是一座面阔五间的大门,大门两侧有短八字墙,大门南北各有三道台阶。
陈卿在王府门口逗留片刻,原本还想着这里定然是守卫森严,等闲不能擅入的,没想到临走到门口,连个门卫都没有,显得冷清的很。
他起初还忐忑不安,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鼓起勇气一敲门,开门的居然是从前经常带他去见朱勋潪的那个叫小松子的公公,那人一见他大喜,好像已经等候多时了一样把他引到里面。
陈卿进入大门发现里面有一段甬路和一圈围墙,形成王府内部第一进封闭院落,身后每套院落,都设墙彼此隔离,各自形成独立的封闭式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