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庭院深处,一个头戴玉顶网巾的英俊男子正站在一棵大树下发呆,金色的阳光拖拽出他瘦长的身影,那一袭黑的冷漠的缎龙袍在周围明媚的花树映照下显得与这景致那般的格格不入。
“郡……勋潪!”陈卿叫着他的名字,边快步上去。
朱勋潪霍然转身,看着他,冰冷的脸上许久才慢慢溢出一抹勉强的笑意。
“陈卿,你来了。”他先是愣怔一下,好像很久才反应过来,上前热情的同他寒暄几句。
“我回来其实有些日子了,但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来见你,还望见谅。”陈卿拱手一躬。
朱勋潪拉起他的手:“这话可怎么说的,也怪我,搬家匆忙,也没来得及通知你,还好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找到这里的。”他一脸憔悴的样子,像是刚生过一场大病一样。
说着他似乎想起什么,紧张问道:“你,你说你回来好一阵子了,可曾去过王府吗?”
陈卿摇摇头。
“不去就对了。”他慢慢放下他的手,右手扶靠在旁边的那棵老树上,连着整个身子似乎都靠了过去。
半晌,他默默的转过身来,一双眼睛似乎有泪珠在转动,几乎是哽着道:“陈卿,王爷爷……病了。”
“病,了?”陈卿从他的神情言语中感觉到这病似乎没那么简单。
“老王爷身子骨一向健朗,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他老人家到底生了什么病,为何你这么……”他忍不住问道。
朱勋潪半晌默然不语,直到眼中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吸一下鼻子,慢慢道:“上个月十八,王爷爷感染了风寒,刚开始只是觉得小毛病,都没在意,谁料没过几天渐渐连床都下不来,直到后来开始整日的昏迷不醒,就一直这样。”
“大夫呢,大夫怎么说?”陈卿见他神情越发的沮丧,着急问道。
“良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说老人家年事已高,怕这样下去,王爷爷就……就”他说着哽咽起来,“陈卿,你说这可怎么办啊,王爷爷要真是就这么,这可怎么办啊。”
朱勋潪哭的像个孩子,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陈卿也跟着忐忑不安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更不知道现在王府里到底什么情况。
“老王爷那边,是一直这样吗还是?现在到底有没有好点,你知道吗?”
朱勋潪抹抹眼泪,摇摇头:“我也只是三天前探望过,还是昏迷中,也没怎么进食。”
“三天?”陈卿道,“为什么是三天,你现在……”
“我在这府中就跟被软禁一样,连出入自家王府也不得自由了!”朱勋潪恨道。“那个该死的人早把我视为眼中钉,这下好了,他一夕掌了权,哪里还有我容身之所,就连这郡王府也少不得被他派人监视,我在这里简直跟坐牢一样。”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惊慌道:“陈卿,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没人跟踪吧?”
陈卿倒吸一口气,懵懂的摇摇头:“应该,没有。”
朱勋潪这才慢慢松了口气,警惕的看下周围。
“陈卿,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不,你别这么说,咱们是好朋友,何况我……总之,千万别这么说。”
朱勋潪感激的点点头,深情的再看他一眼,蓦地转过身去,沉默半晌道:“陈卿,这个地方,虽然我欢迎你常来,但现在,显然你暂时不适合再来了,明白吗?”
陈卿先是一愣,然后慢慢向后退几步,默默的点点头。
就在后退的过程中,他将目光投向身后的屋舍,一遍遍搜索着,似乎在寻找什么,又或是进行着某种告别。
朱勋潪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忙上前两步,右手搭在他的肩膀道:“你有很久没见着锦儿了吧,她就在后院,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陈卿愣怔一下,渐渐的眼神中透出一阵羞涩的惊喜。
“去吧,今日时候也不早了,你……你可以多陪她待会儿,干脆……干脆到夜深人静再离开这里。”
陈卿感激的看他一眼,一拱手,拔腿就往后院而去。
夕阳,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这座空旷而静谧的庭院。
穿过几座华丽峥嵘的楼阁,跨过一座有着潺潺流水声的清溪上的石桥,眼前出现了一座宁静的掩映在花树从中的独立小院,通往这座小院的是一道弯曲的铺着石板和鹅卵石的小道,道路两侧遍植松柏绿植,景致幽深。
陈卿刚走到院门口,便听到一阵熟悉的琴声传来,温柔如水的琴声,一下子便触动了他的某种思绪,一声声都似弹在他的心弦上。
他的内心顿时涌起一阵感动。
他想起初去王府的农家小筑,第一次和她对视时的场景,想起那夜中元,在那条狭窄的小船上,她的脸蛋如周围挂着的灯笼一样红。
这种种迷人的感觉瞬间而至,随着脚步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
院内仅有的几个婢女被这突然闯进来的男子,吓得慌乱了手脚,直到那个叫小娟的侍女出现,他似乎知道陈卿要来似的,到他面前轻盈的一笑,引得他走到一座精致的屋舍前。
琴声随着他脚步声的临近不仅没有减弱,反而越发的激昂,节奏也加快,显得弹琴之人的内心也在剧烈波动着。
驻足,伸手,推开那扇精致的木门。
房间并不大,布置也很简单。
陈卿根本来不及看其它,目光便被那个正坐在一张床塌上弹琴的女子吸引。
她穿一身褶皱的素黄罗裙,上身披着一个如湖水绿色的披肩,披肩下的肩膀如刀削般纤细,衬托出她苗条的身姿,细长白嫩的脖子上戴着一个月牙形的玉坠,在窗外夕阳的折射下泛出白色的光芒。
黑的发亮的头发,清秀弯曲的眉毛,一双玉手抚弄在琴弦上,那姿态,实在是美极了。
“锦,锦儿!”陈卿被她的绝美姿容所震撼,许久才喊出一声。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女子,才只是一年未见,如今是长的越发的标志,让他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锦儿的目光看似在指尖的琴弦上,其实早早便因他的闯入而心慌意乱,就在他喊出自己名字的一刻,琴声戛然而止,一双眼睛怔怔的投向他这里。
若非她是坐在床榻上,陈卿定然会不顾一切冲上前去一把把他搂在自己怀里。而如今,他只能站在前面跟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揣度她的心意,半晌,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
“噗嗤!”一声娇笑从耳边响起,那个在他看来比仙乐还要动听的声音说道:“还愣着干什么,上来啊,傻瓜!”
“我……”陈卿愣了好半天,这才注意到床下放着一双小巧的缀着凤饰的粉色绣花鞋,而锦儿是光着脚丫盘坐在床上,顿时喜出望外。
在她含羞的凝视下,他笨拙的脱掉靴子,坐在了她的对面。
“你就不能靠近点吗?”锦儿嗔怪的看他一眼,“近点我能吃了你吗?”
陈卿傻笑些,这才再靠近她一些,直到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体香。
夕阳的余晖终于消失在院外远方的地平线,从床边窗口透来的最后一点光亮映得她如花的玉容更加透出一种难以言状的美感。
陈卿渐渐的抬起头来,大胆的看着他,直到扫过她的周身,将目光停留在她那双白玉无瑕般的赤足上,脸瞬间红了。
“哎呀,你脸红了啊。”锦儿嘟起小嘴,随之又低下头去,小声道,“又不是没看过人家的。”说着边示威似的晃动着她的小脚丫。
陈卿自然记得,她说的是从前在王府后花园,那条小溪边的时候,这下也脸红的低下头去,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蔓延全身,就像坐在云端。
当年在王府,那个后花园附近的农家小院,很多往事,涌上心头,一切就像在昨天。
接下来许久许久,两人就这么默默对视着,没有一句话。
月亮升起来了,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外花树间的缝隙洒在窗台上,把她向外的一面染得皎洁灿烂,向着陈卿的一边却没在暗黑里,强调了她优美的轮廓和体态。
好一幅与温柔的月色融浑为一的绝美图画。
锦儿先是将目光移往窗台,很快又回过头来,香唇轻启的道:“陈卿哥!”
“嗯。”
“帮我把古琴挪开……”
“什……么?”陈卿心头一动,随之按捺住心中的欣喜,将那古琴慢慢的移向床头的方向。在这过程中,他感到只要移前少许就可触碰到她的芳体,偏偏又似乎有什么距离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锦儿天仙般温柔素净的声音传入他耳内道:
“陈卿哥,你知道吗,一年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我都是一个人坐在窗台旁发呆,想起很多事情,想着很多事情,然后就整夜的不想睡觉。你有这种感觉吗?”
陈卿看着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此刻正看着窗外,手托香腮,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心中不由得剧颤道:“锦儿,你好美。”
锦儿蓦地回过头来,一双眼睛,含着笑意地迎向他的目光,深深的注视他,浅叹道:“陈卿哥哥越来越会说话了,尤其是逗女孩子开心的话。”
陈卿正以为这是她在夸自己而沾沾自喜,忽又听她酸酸道:“这么会哄人,不知道在外面又招惹了多少女孩子,快给我从实招来!”
“冤枉啊,锦儿我,我……”他快速反应过来,正要解释什么,她的一只玉手已经堵在他的唇上,然后另一只手也摸上他的脸,含情脉脉道:“你瘦了哦。”
“锦儿!”陈卿再也无法自已,用力的抓紧她的一双手,顺势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夜色,如水。
两人就这么紧紧的拥抱在一起,好长时间,互相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好希望,你能一直这么抱着我,该多好。”
“嗯嗯,我的锦儿,我再也不想离开你,一刻都不想。”
“那你能天天来陪我吗?”
她跟个孩子一样天真问道。
陈卿好想点点头,心里却难受的要命。
锦儿仰脸横他一眼微喳道:“怎么,你还怕什么,现在我已经不在那王府了,这是我自己的家,就我和哥哥两个人,你想来就来,谁还能拦你不成!”
陈卿看着她眼神中透出的期许,又想起朱勋潪刚才说的话,心里顿时如刀割般的难受。
“陈卿哥你,怎么了。”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陈卿不知该如何回答,把她抱得更紧。
许久,他缓缓探手,往她脸蛋抚去,含情脉脉的看着她,那眼神足以将她融化掉。
锦儿察觉出什么,娇躯颤抖,娇吟道:“陈卿哥!不要……”说时,陈卿的大手已经抚上她娇羞的教人魂销的脸蛋,在她欲挣还羞的姿态下,他再难自已,捧起她晶莹如玉的粉颊尽情的亲吻起来。
锦儿一开始还本能的抗拒,慢慢的开始热情的配合他的亲吻。
两人都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热情,恨不得把这一年来对彼此的爱恋、思念都通过唇齿传递给对方。
这一刻,他们似乎忘掉其它所有人事,这屋子变成一个独立封闭的天地。在这之外的任何地方,与他们再无任何关系。
许久,唇分。
锦儿衣衫头发凌乱,连耳根都红起来,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脖子,死死的不肯松手。
夜色,已经,很深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