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说这王府里,这里还有……”
昏暗的牢房内,陈卿听了张安说的办法,也同时听到了一个从未听过的秘密,顿时吓得瘫倒在地上。
微弱的火光映照着张安冷静的有些可怕的脸庞。
“没错,你不是经常问我,我和灵川郡王到底怎么回事吗?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些年,自打王爷不明不白的去世以后,我其实一直都没闲着,我觉得王爷的死有蹊跷,他死的冤枉,我要查到一个真相,一个真正的真相,以告慰王爷的在天之灵……
他的神情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
陈卿抓紧牢门的门框,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真相?真相不是早就明白了,是世子爷假意宴请王爷,然后给王爷的酒里下了药,这还有什么好查的,全王府都知道!”
“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张安摇头道,“我和你一样也曾经这么认为,但我后来发现事情远非那么简单,要知道当晚我也在世子府喝酒,而我……!”他说着像是陷入到某种回忆里。
“你喝醉了,是吗?”陈卿想起什么,冷笑一声,语带讥讽道。
“没有,绝对没有!”张安用力的摇摇头,“当晚我并没有喝很多酒,虽然世子府那个王公公一直让人灌我,但我惦记着王爷,好几次都是趁他不备把酒洒了出去,我其实一直很清醒。
而且后来,就在他们以为我喝多了,把我扔在房间里出去的时候,我其实也跟着出去了!”
“什么?事发那晚你出去过?”陈卿闻言大惊,一双眼睛瞬间瞪大,“那你,是否去过家庙,是否见过郡王爷,他到底怎么死的?”
张安麻木的摇摇头:“没,没有,我虽然出去了,却什么都没看到。”
“什么意思?”
“因为有人不想让我看到,他比我想象中高明很多。”他说话时,眼神中闪过一丝恨意,显然他已知道这个人是谁。
“我刚出世子府,连郡王爷的影子都没看到,就遭人暗算,这个人武艺很高强,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后来被打晕了过去,醒来时还在那个世子府的房间,地上有一大摊酒,身上也是酒味!”
“这,这个人是谁?”陈卿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不知道!”张安的眼神闪烁下,摇摇头道,“我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真的喝多了一样。”
“那后来,后来呢?”陈卿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后来我就听到外面有人喊出事了,很多人都往家庙方向赶,再后来,再就是……”他闭上眼睛,脸上呈现出痛快的表情,似乎陷入到某种可怕的回忆。
“再后来,你再也说不清楚了,是吗?”
张安双手抱头,泪水模糊了眼眶,双手抱头不语。
“既然是在世子府,也是他们的人灌的你,你凭什么认定这事不是世子爷让人干的?凭什么?”许久,陈卿再次追问。
张安慢慢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不凭什么,就是直觉,我相信我的直觉,其实早在王爷和世子屡生矛盾的时候,我就暗中调查过这个世子爷,觉得他并非穷凶极恶之徒,这背后必有什么人刻意挑拨甚至借他的手杀人,于是我就开始暗查,没想到越查越发现这事情绝不是人们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我不能抓到这背后的真凶,王爷在九泉之下就难以瞑目!”
“所以灵川王一死,你就加入了世子这边是吗?”
“是!”张安截然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是那个时候决定,必须接近他,想方设法的从他身边着手,凭我的直觉去找我想要的真相,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忘恩负义也好,卖主求荣也好,周围人的猜忌、谩骂,甚至侮辱都无所谓,我只要这个真相!”
“那你查到了什么呢?”陈卿看着他认真而专注的神情,觉得他不像在说假话。
“这些年我其实并没闲着。”张安整理下思绪,缓缓道。
“三年了,王爷去世三年了,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查到了这个幕后的黑手!”
“谁?是谁?”陈卿的心都要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
张安愣怔的看着他,慢慢把他的手松开,摇摇头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陈卿开始咆哮起来。
“因为还不是时候!”他淡淡的说了句。
陈卿整个人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般再度瘫了下来。
他知道,张安不想说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知道不了的。
半晌,张安长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道:“有些话我现在还不能说,自然有不能说的理由,你只要相信,郡王爷的死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据我的了解,世子这个人虽然没什么胸襟气度,还经常糊涂,容易为周围人左右,但他自幼读圣贤书长大,仁孝二字还是懂得,郡王爷毕竟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他下不了这个手,老王爷是他父亲,他更不会……
“那是你这么想!”陈卿一听他为世子辩白,顿时不悦道。
“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自古祸起萧墙,权力的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你凭什么相信世子就没这个心和手段?读圣贤书怎么了,王琳不是也读的圣贤书吗,还是举人,你看他干出来的事情,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陈卿你且冷静听我说完!”张安终于激动道,“有些话我现在确实不能说的很透,但请你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让这真相大白于天下。
“既然你很想知道,我不妨再告诉你一点我现在为什么不能指认他的理由,除了缺乏证据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和郡王世子。”
陈卿越听越糊涂了,怔怔的看着他。
张安缓缓道:“要知道随着老王爷突然病倒,你们现在都正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当中,世子虽不是无情的人,但坏就坏在他太恋栈这权力,这来之不易的权力,这样下去他早晚还是容易被身边的人利用,给你们带来杀身之祸!”
“而我说的这个幕后的人,这个在王府中一直秘密存在的第三股力量,就是你们脱身的机会,是可以暂时保你们平安的唯一依靠!”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卿不解道。
张安见他终于肯听自己解释,长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因为这个人,他一向视世子和郡王爷之间的争斗为机会,想利用这机会达到什么目的,故而一次次兴风作浪,制造事件,以此来祸乱王府,好让自己有机可乘!”
“太可怕了!你说的太可怕了。”陈卿面色大变,不忍再听。
“真相本来就是残酷的,甚至血淋淋惨不忍睹的!”张安道。
“你慢慢就会发现,事情的真相可能远比我们想象中可怕,可怕到我们谁也无法接受更别说左右它,而我目前能做的事情只有利用它,利用这股我们还看不见的力量,想法子保护好你们,这是目前大家唯一的活路!”
……
整个牢狱很快又陷入一种可怕的寂静。
半晌,陈卿默默的抬起头:“你到底想怎么做?”
“我要会会这个人!”果然,张安脱口而出道。
“什么?你不要命了?”陈卿紧张道。
“你放心,我绝不会有事!”张安故作轻松的一笑,安慰他道,“你要知道,这个人不管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他要的是这个王府各方势力的平衡,平衡你知道吗?就是无论是世子一方还是郡王爷一方,谁都不能太过火!”
张安慢慢分析着。
“你有没有想过,一直都是这样,这个人一直在制造冲突同时也在保持平衡。从灵川王不明不白的惨死,这时候世子方表面是占了优势,因为那个对他继位造成威胁的人终于被除掉了,然而就在这杆衬马上就要失衡的时候,他也成功将所有矛头引向了世子,让世子成了杀害灵川王最大的嫌疑人,促成一股更大的抗衡力量迅速成长起来。”
“你是说朱勋潪?”
“没错,就是他,他就是那个人眼中新的筹码!”
“比起难对付的郡王爷,他唯一的儿子朱勋潪无论从城府还是智慧上都差了一大截,但他却因父亲不明不白的惨死而得到了更多的同情,尤其是来自老王爷的同情,老王爷会把更多对他父亲的爱转移到他身上,这样表面看是世子府赢了,其实这王府很快又保持了一种平衡!”
“然后就是王府不明不白的闹鬼,郡王世子在有人的指使下开始愚蠢的报复,让整个王府都知道了他和世子之间势不两立,这个时候,一种新的内斗继续产生。
而在这个过程中,以朱勋潪的愚蠢,本来是毫无胜算,但偏偏这个时候你来了。因为有的到来,这种平衡开始慢慢的再次发生了变化,连我也奇怪,一向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的朱勋潪居然能听你的,渐渐有所收敛,从而让他莫名其妙的赢了一局。
后来他开始和你频繁交往,借助你多次灭了世子的威风,直到你在乱军中救出王驾,让追随世子的人被处死,比如李重,这个时候,朱勋潪似乎又占了上风,直到他最信任的你从一介布衣徭役直接升为王府六品武官,整个王府都以为老王爷感情的天平开始偏向朱勋潪倾斜了,这时朱勋潪的赢面又大了,这种平衡眼瞅着又要被打破!”
陈卿听的认真,听他这么一说,自己居然也不知不觉中成了这个可怕的第三人手中的旗子。不觉苦笑道:“于是我不明不白的被赶出王府,又不明不白的被安上很多罪名,然后老王爷突然病倒,世子爷开始管理府事,朱勋潪也被赶出王府,这种平衡瞬间又得以颠倒,是这样吗?”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张安惊讶的看着他,重重的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
“没错,我早就说过,这个人现在要寻求的是一种平衡,只有平衡才符合他的利益,至少在他有足够把握达到他最终的目的之前,他绝不会让任何一方觉得自己已经赢了,所以这就是你们的活路!”
“太可怕了!”陈卿长吁了一口气,后背都听的发凉。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这人实在是太卑鄙了。他不由得想起跟申家出去这一趟遇到李杰的情景,想起李杰跟他说起刺杀王爷前曾有人将王爷亲征的信息路线都给了李华,想起他拍着胸脯保证,杀马帮从没有血洗王府这种行动……
想到这里他更加觉得可怕,赶忙把这些都跟张安说了,张安却并不惊讶,好像一切都早在他的预料当中。陈卿这下确信,张安肯定是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甚至答案。
“那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做?”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张安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不行!”陈卿拼命摇头道,“我早该想到,你不能去找这个人,更不能为他所用!”
他开始紧张的来回走动,甚至语无伦次道:“张安,你得听我的,他想干什么我不知道,但从王府闹鬼,到刺杀王爷,血洗王府,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可见此人简直就是个恶魔,一个没有人性的恶魔,我绝不能让你为了我们,以身犯险!”
“你怎么知道我是以身犯险?”张安不以为然道。“敌人的敌人有时候是可以暂时做朋友的,他可以利用我们,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利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