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叮咚——叮咚——叮咚——”
一早的门铃三连击，把还在梦里的林菀惊醒了。她急忙打开门，一瞧安远怀正以龟速往门口走去……
林菀边往门口走边问，“安远怀你几点起来的？”
“六点。”
“……”林菀看见桌上的一垒书，看得她头皮发麻，学霸真是一种可怕的存在！她还能不能好好吃喝玩乐了，“你刷过牙了？”
“手指比昨天有力气了。”安远怀轻哼，“等你起来，天都黑了。”
“不许吐槽我，昨天谁给你刷的牙，洗的脸。”林菀一看监控里的人，两个小屁孩，“这谁？”
安远怀看了看，“不认识。”
“走错门的吧。”
安远怀打开门，探头说，“小朋友，你们找错人了。”
两个七八岁的小孩相互看看，看看他又看看门牌号，说，“没错啊。”
“找错了，我不认识你们。”
两人有点懵神，看着看着都要哭了。
林菀揪了他往后拉，说，“说不定是找我的。”她一看，也不认识，“你俩找谁呀？”
两个小朋友指着两人。
“……可我们不认识你们啊。”
“叮——”电梯响了，走出一个拎着一堆东西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来，边走边说，“我就说了让你们等等，自己先跑上来了，要把大人急死啊。”
她刚露脸，安远怀就认出来了，“三姨。”
孙三姨见了他，立马瞧见他一身的纱布，差点直接哭鼻子，“你伤得也太重了，天杀的肇事司机！”
两个小孩朝孙三姨奔去，一脸惊恐，“奶奶奶奶，叔叔婶婶失忆了！”
安远怀：“……”
叔叔？？？
林菀几乎笑出来，“安远怀，你连你外甥都不记得了。”
“作孽啊，真的不记得了！”孙三姨一脸痛心，要不是手里拎着东西恐怕要直接捶心口了，“你妈跟我说的时候我一点也不信，还笑了半天。你连他们都不认识了？这是你外甥啊！！！”
“……”
一会电梯又出来几个人，一个小孩见了林菀就朝她跑，“小姑姑小姑姑，你这次还带我们去玩海盗船吗？”
林菀眨眼，“这谁？”
安远怀忍不住嗤笑，戳她脑袋，“还好意思说我。”
一别十年，家里十岁以下的熊孩子他们全都不记得了。
不，就连十二三岁的孩子也都不记得了。
“当年”才两三岁，跟现在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呀。
屋里陆续来了亲戚，宽大的客厅到处都是大人还有熊孩子。安远怀和林菀觉得自己都快有交际恐惧症加被嘘寒问暖恐惧症了。
“这是你外甥，来，叫姨。”
“这是你侄子啊，叫叔。”
“这是你……”
林菀感觉巨尴尬！
她不由想起以前，每次回乡下外婆家，她都要紧紧捏着妈妈的衣角，像小鸡跟在后面。
“叫叔。”“叔。”
“叫婶。”“婶。”
“叫姨婆。”“姨婆。”
但现在没有长辈在，林菀发现自己更加失忆了。加上十年光景，有些亲戚的长相都变老了，极其难认。
她还好，还能借着倒茶的功夫暂时躲避一下，安远怀四肢不便宛若石墩，坐在沙发上一一认了个遍，还要接受无数吐槽“你竟然也忘了”“可怜的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听说你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这样影响夫妻生活啊”“以后可怎么生孩子”……
安远怀：“？？？？”
扯远了吧？
他好不容易寻了个机会躲进房间，忙打电话，“妈，你在哪？快点过来！”
人生第一次如此无力招架，想找妈。
林菀一会也躲了进来，顾不得问他在这里干嘛，立刻拨通电话，嗓子都急得发抖了，“爸！你在哪！！救命啊，家里来了一堆我不会喊的亲戚。”
挂断电话，两人相视一眼，终于有种结为盟友的亲近感。
亲戚是好亲戚，但如果不怎么认识，大家都尴尬。
好在长辈大多能言善道，认过一遍亲戚后，气氛开始好了起来，但节奏依旧快。
嘘寒问暖完了，唏嘘感慨完了，孙三姨打开了新的话闸，“那你们两个这事可怎么办啊，总不能一直做高中同学吧？”
林菀微顿，说，“这也……没什么影响。”
旁人说，“有做什么治疗吗？”
安远怀答道，“医院那边每周去两次，我们有个老同学也是做这行的，这几天有空都会过来。”
“那有没有说会不会一辈子想不起来啊？”
两人迟疑了片刻，还没来得及回答，众亲戚就明白了，“要是一辈子都这样，可怎么办才好。”
“要不换家医院，换个更好的，去北京上海啊。”
“别了，还是得去国外，干脆去美国。”
“美国就一定好啊？还是得在国外，不然工作怎么办？”
“等会，工作的事怕也忘了吧？”
“……可惜啊，这么好的工作，小远你可是律师，也都忘了？”
见他摇头，孙三姨深深忧虑起来。
过了二十多分钟，孙蓉先赶到了。她进门后，一众亲戚更是热闹，唠了好一会，孙三姨说，“我琢磨着小远这事不能拖，回头我跟他姨夫商量下，看看有没好法子。”
孙蓉说，“这孩子就是忘了点事，但影响工作，还影响婚姻，你说他怎么不挑小时候的事来忘。”
两人感慨好一阵，林颂南也到了，又和林家这边的亲戚好一番寒暄感叹。
两位扛天的长辈抵达，安远怀和林菀总算卸下重担。有明眼的亲戚说道，“你们两个累坏了吧，快进去歇着吧。”
两人急忙点头，然后进卧室去了。
小沙发已经被安远怀躺了，地板昨天刚让保洁阿姨清扫过，干净得很，林菀趴在床上，确保姿势舒服，“这是我失忆以来觉得最晕乎乎的一天，比那天我从医院醒来还要晕。”
他们再怎么厉害，那也是个高中生，还处于那种看见亲戚就头疼，全然不懂亲人的含义和家族的纽带。
“林小菀。”安远怀没睁开眼，有点累，“你的手机从早上到现在，信息一直响个不停。”
“哦，肯定又是老板。”林菀解锁手机，果然是，大概是她都没回复，所以这位“老板”的语气越来越着急。她还在思索怎么回复，要是告诉他自己失忆了，那会不会丢掉很多客户，因为从往来的信息来看，他介绍了不少客户。
林菀对“十年后”的自己还是有好好考虑的，生怕自己恢复记忆后同时也失业了。
手机忽然响起，来电显示人赫然是“老板”。
林菀惊得手一抖，手机从手里翻滚下去，等她捡起来，也不知道手机蹭到哪了，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
安远怀头更疼了，问，“谁？”
“不知道，来电显示写的是‘老板’，可玲玲说我是自由人。”
“你毕业好几年了难道一开始就做这行？”
“对哦。”林菀反应过来了，“说不定是我以前的老板。”
“笨。”
“你不许说我笨。”林菀还是给那位老板回了个信息，如果不坦白失忆的事，也不知道能瞒多久，倒不如坦白，说不定对方还能帮助自己工作上的事。她敲字问，“你是谁？”
发送完，林菀在等回复。
安远怀的头有点疼，接待半天太损耗精神，这会躺在沙发上动也没动，林菀说话他听见了，但没力气再开口。
林菀又叨叨了两句，见他没像平时那样怼自己，抬头一看，安远怀躺在那一动不动。
她挪了过去，这是睡着了？
可人才刚到他身边，就觉得他身上冒出一股热气。她忙把手往他额头上一放，烫手！
林菀急忙开门跑到客厅，冲那还在跟亲戚聊天的亲爸喊，“爸！安远怀发高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