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生涯岂料起风波
陈小桃、姚璎2019-09-23 11:322,780

  程景墨见刘绍坤满嘴胡言,正欲反驳但一瞬间想到什么,又沉默不语,转而四下寻找起来,看到阮秋水站着一众警员身后,程景墨顿时心安,他用力推开紧拉着他不放的警员,冲到阮秋水跟前,眼神变得热烈起来:“秋水,你没事吧?”

  秋水!张子庸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心里咚的一声,仿佛有雷在深处乍响。

  “我没事,你怎么样?”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张子庸无须转身即可确定,是她,是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声音柔和又坚定的阮秋水。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张子庸闭了闭眼,“田扬、周琛,你们俩将打架的两个人都押去县衙,听候调查。”张子庸朗声说道。

  “是。”田扬、周琛领命,两人各自上前,将程景墨和刘绍坤抓住,便要带走。刘绍坤不服,大嚷大叫,叫嚷着是程景墨先动手打人,要抓得抓他。程景墨倒是没有反抗,他柔声对阮秋水说:“我没事,别怕,你先回去,找乔叔。”

  等到两人被押着走远,巷子里只余下张子庸和阮秋水两个人。阮秋水望着程景墨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转身,张子庸望着阮秋水的背影,久久不曾说话。

  最后,张子庸来到阮秋水身后,对着她的背影说,“秋水,你是目击者,方便的话,明天一早你去一趟县衙?”

  阮秋水僵硬地点了点头,随即迈开步伐走出巷子。

  自始自终,不曾回头。

  纤巧的身影越行越远,远到张子庸觉得隔了万水千山。

  第二天,阮秋水跟着乔叔来到县衙。程景墨和刘绍坤被分开审讯,尚未结束。阮秋水只得在堂下等候。

  当差时间,县衙内,警员进进出出,繁忙不已,张子庸也在其中。这不是阮秋水第一次来到县衙,第一次见到张子庸工作时的模样,认真、严谨,对嫌犯不假辞色,对群众耐心细致,和阮秋水认识的内敛、温柔的张子庸,有点不一样,但依旧很迷人。

  阮秋水不敢多看,生怕内心的慌乱被那双敏锐眼睛看穿,她端着茶杯,假装端详杯里舒展的茶叶,思绪却回到了过去。

  张子庸天生正义,从小就爱打抱不平,做警员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命运,而张子庸也做得得心应手,没几年时间,已经升到了小队长。有段时间,他巡逻的街面正巧是阮秋水摆摊卖莲藕的地方,一来二去,连带着他队里的几名警员,阮秋水都认得,久而久之,和田扬、周琛等人也熟稔起来。

  田扬、周琛见过张子庸和阮秋水的相处,青梅竹马的默契是任何人都比不得的,所有人都以为两人注定会在一起,却不想,最后听到的却是“莲蓬西施”阮秋水嫁入茶商程家的消息,众人震惊。

  那几日,关于程家的各种流言不断,阮秋水克夫、被浸猪笼,田扬、周琛等人四处打探消息,但张子庸却充耳不闻,一如往常巡逻、抓捕、审讯,仿佛一切与他无关。大家虽然诧异,却不敢多问,阮秋水这个名字,从此不再被提起,直至昨晚遇见。

  趁着张子庸进入审讯室,周琛将乔叔支开,田扬终于有机会单独和阮秋水说上话。曾经的一场朋友,如今却是……这短短时间的变化,令田扬不知该如何开口。

  “喝点茶,他们里面还要一会时间的。”田扬用白搪瓷杯子倒了一杯热茶,放在阮秋水身侧的桌子上,见她投来目光,便宽厚地笑了笑,“这天有点凉了,你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多谢。”阮秋水感激道,捧起杯子轻抿了一口,从掌心、肠胃传来的热量让慌乱的心安定了一些。

  “这就是张子庸的桌子。”田扬忽然指了指阮秋水身旁的木桌,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木头表面涂着的黑漆斑驳脱落,连桌面也有不少剐蹭出来的刻痕,“刚才那位是程家少爷吧,我见过几次,造化弄人啊,我原本以为张子庸和你……”

  田扬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只传来一阵幽幽叹息,阮秋水知道他的意思,一时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只能说造化弄人。

  她给过张子庸选择,也等了他那么久,直到迈入程家之前,她的心底还浮起过一丝幻想,要是张子庸这时候出现,将她带走,或许结局便不是如今这样。

  但最后,他还是没有来。阮秋水垂下眼睫,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沉重:“张……公子,他待我很好。”连子庸哥都不愿再提。

  只觉得哪怕是说一遍这个人的名字,内心就像被针扎的一般的刺痛。

  “是啊。”田扬也喝了一口茶水,半张脸氤氲在袅袅升腾的热气中,若有所思,“平日省吃俭用的,总抢着活计做,拿的薪水也比我们几个多,但谁也没见他在外边痛痛快快多花过一个子儿。”

  阮秋水低下头没有说话,田扬自顾自补上一句:“你不知道吧,他把手表当掉了。”

  “手表?”阮秋水皱眉,心下浮起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母亲留给他的那块手表?”

  张子庸有一块从不离身的手表,那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物件,但是不知何时,就不曾见过他戴。

  田扬点点头:“他可宝贝那块手表,平日里一直不离身,出警时才小心地收好,怕意外给碰坏了,但前段时间忽然就不见他戴,我多嘴问了一句,他才说把那块表当了。”田扬有些惋惜,“我第一反应以为他碰上了什么事那么缺钱,才将表给当了。”

  阮秋水喉咙里似乎有什么滚动了一下,那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声音有些干涩:“然后呢?”

  “他说是你爹将家里的钱全赌光了,还欠了一堆的债,家中值钱的东西全典当了个干净。但他的薪水也就那么点,于是用表换来的钱帮你爹还了赌债,还买了些米面油盐,连同一些家用的物件一同送去了。”

  阮秋水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住,张了张口,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前些日子……在程家的聘金送来之前,家里忽然多了许多物件。她觉得奇怪便问了阮大成,阮大成满面喜色,只说是自己赌钱赢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张子庸他……

  “你说,张子庸都为你做到这样了,为什么当初你出嫁时,他没有去拦一下呢?哎……”田扬不敢在张子庸面前提起阮秋水,如果不是这次遇到,或许他心里的疑问一辈子都无人能解,但即使阮秋水在跟前,她也无法回答田扬的疑问,她,也想知道答案……

  “你出嫁那天,张子庸喝得大醉,一句话不说,就是喝酒,喝到吐了还要喝,最后还是我把他拖回家。”田扬困惑地扒拉两下头发,每次田扬见到张子庸小心翼翼盘算着开支,都笑话他,“花光了聘礼钱,媳妇的手却一次没牵到过。”他将张子庸对阮秋水所作所为看在了眼里,他认为那就是爱情的模样啊,结果却是这般……

  阮秋水嘴唇紧抿,努力克制内心的波澜。

  张子庸,原来并不是她想的那般冷酷,他只是只做不说。她知道他对她极好,每个月时不时送点小米、面粉来,以为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是“店里剩的”,却从不曾想过,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那个雨夜,约好的见面却不见人,他为什么没来?他遭遇了什么?那时,阮秋水一心只顾着舔舐自己的难过,却不曾为他想过,更不曾亲口问过……以两人从小相识的情谊,问一句又有何妨呢?

  “真是可惜。”田扬重重谈了一句,杯子落在桌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响,阮秋水努力隐藏起眼底闪烁的泪光。是呢,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涌上来的无力感像黑色的潮水,将她脸上最后勉强支撑的笑意吞噬殆尽。

  如果当初勇敢一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继续阅读:第三十七章 复恐匆匆说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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