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芳阁。
瑶权抬眼,已然是泪眼婆娑。
竟夕心里一惊,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个样子的瑶权。
“你,你怎么了?”
瑶权瘫倒在那里,像是残废的人一样,含着泪看着竟夕,无力地伸手要拉着她。
而竟夕也赶忙向她伸出了手,“阿瑶,阿瑶你振作一点。”
瑶权摇头,眼泪像是泉水一般,根本止不住,启唇沙哑道,“四王之乱,当年四王之乱的始作俑者,你知道是谁吗?”
竟夕看着她哭,自己也快要哭出来了,摇头道,“不知道。”
“太皇太后。”
她咬着牙关的这四个字出口,竟夕除了震惊,别无其他的反应,“你,你说什么?”
瑶权的眼神,顿时阴骘了起来,咬牙切齿,“原来,我们方氏一族的命,就是被他们皇家人,拿来当赌注用的牺牲品。”
“阿瑶……”
瑶权死死拉着竟夕,有些激动道,“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她那么宠爱小儿子,展王对她来说比先帝还要重要,此事闹得人尽皆知,是不是很可笑?”
“阿瑶,你,你不要激动。”
“可是你知道吗?更可笑的是,太皇太后为了让展王取代先帝,为了要给展王立威,要把先帝赶下台来,她,她竟然派吴创,去唆使当时那些势力较大的藩王,然后用曾落当借口,以清君侧的名义,谋反?”
说罢,瑶权哈哈大笑了起来,完全像是发疯了似的。
“阿瑶,你,你先……”
瑶权拎着酒坛子,缓缓站起来,摇摇欲坠,身子软得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晃来晃去。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如果太皇太后当初反对,那曾落的削藩策,定然不会传达下去,太皇太后是真的算得明明白白,她就是要曾落和先帝搞削藩那一出,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把展王给推上去了,哈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可笑?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说,当初是太皇太后力荐的展王平反了?原来,都是算计好的,都是他们皇家的人,下的一盘大棋!!”
“阿瑶,你先冷静,我们把酒放下好不好。”
瑶权笑着摇头,还含着泪,“不不不,酒是好东西,好喝着呢,我们一起啊,一起啊……”
“不,阿瑶你别这样,我害怕……”
瑶权笑着看着竟夕,那笑明明很美,可是在竟夕眼里就是深渊一般的恐惧,无所适从。
然后瑶权笑着笑着,竟然心血逆流,瞬间一口黑血,当即吐了出来。
竟夕害怕得都尖叫了起来了,看着瑶权倒下去,竟夕手脚踉跄着跪下去扶着她,“阿瑶!阿瑶!!”
听到里面的动静实在是大,所有人都蜂拥而入,没成想看到的确实这样的清静,瑶权晕过去了。
片刻之后,子演给瑶权把完了脉,帮她掩好了被子,起身,示意所有人都出去,不要吵她。
等到大家都出去了,把门关上了之后,才着急问道,“到底怎么样了?”
“嗜酒成瘾,现在急火攻心,体内的毒素也没有完全清理干净,瑶权的身子骨,怕是不行了。”
竟夕顿时一惊,抓住子演的手,声音颤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大夫你就不能救她吗?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她的身子骨本来就弱,你知道她现在全靠什么在支撑吗?就是一口气而已,她已经很虚弱了,只能靠药物来支撑。”
“那也就是说,瑶权,命不久矣?”
竟夕听到谷亦的话,立马变脸,猛地给了谷亦一拳头,“你胡说什么呢?你少说两句会死?”
谷亦颤颤地闭上了嘴。
“反正我们不缺给瑶权的药,最近要更加叮嘱她养着,不要再嗜酒了,她多喝一坛酒,就少一天命。”
大家都沉默了,尤其是竟夕。
刚才瑶权的话,她忘不了。
昏迷三天,环瑜都跑来照顾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得紧,一直悬着,生怕瑶权会出事,生怕她会一觉醒不过来。
但是,瑶权还是苏醒了,因为在昏迷的时候,内心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她,事情没完,她不能睡,更不能死,想死的话,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死。
缓缓睁开朦胧的双眼,入眼,便是环瑜的身影。
环瑜看见瑶权醒过来,高兴得差点哭出了声。
“姐姐醒了,醒了!子演,你快来看看!”
子演他们都跑了过来,然后子演看着瑶权缓缓睁开的双眼,立马道,“给她切脉。”
环瑜点了点头,就给瑶权切脉了,“还是很虚弱,气息紊乱,心脉的跳动也与常人不同,得好好养着,不能再有什么大动作。”
子演看向谷亦,“去把刚熬的药拿来,给她喝。”
“嗯,我马上去。”
子演也坐了下去,看着虽然睁开了眼,却不想和他们交流的瑶权,就那么定定地躺在那里,便轻言问道,“你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瑶权不回答。
大家面面相觑,子演又道,“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绝芳阁一步没有踏出去过,好不容易醒来,便好好休息,不要再嗜酒了,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知道吗?”
环瑜也接话道,“姐姐,会好好的,所以我们要养好身子,好吗?”
“出去。”
瑶权沙哑地吐出这两个字,但是大家却都是松口气的态度,然后收拾了一下,就全部出去了。
当听到门关闭的声音时,瑶权缓缓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清醒。
三天了,整整三天了,是吗?
她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侧着身思考着。
她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她身边最重要的人都在,个个都在对着她笑,在她面前开怀,有一瞬间,她就像是要去三途河了一般,享受了人世间这最后的美好。
可是梦,终归是梦。
“吱呀”的声音,忽然传来,是开门声,然后瑶权也敏锐地听到了脚步声,她便不耐烦,轻声道,“我不是让你们出去吗?又进来做什么?”
“我不在,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吗?”
忽然,这熟悉的声音,亲人一般的声音,让她觉得慰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瑶权的双眼猛地是一瞪,然后转头,看到的人,是勾谪。
勾谪还是那副样子,谪仙,还透着一股戏谑,只是这一次看到他,他的眼神里,还有一丝不忍和怜惜。
瑶权的双眼,顿时又红了一圈,猛地起身,跑过去霎时就抱住了勾谪。
勾谪也伸手抱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浅笑道,“怎么了?跟个孩子似的?”
瑶权霎时哭了出来,“勾谪,我想你。”
“我知道。”
“你不知道,原来都是错的,一切的事情,都是错的。”
勾谪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的凛冽,只有温柔,他也只是浅笑着抱着她,“你很累,是该好好休息了。”
“原来那个真相,这么残忍,我现在宁可不知道它。”
“可你已经知道了。”
瑶权扭了下脖子,把脸整个埋进了勾谪的胸膛,“我真的觉得不值,我做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真的累了,而且身体也很虚弱,需要休息。”
瑶权摇头,“太皇太后有私心,还极其过分,我现在没有办法对她做什么,她也已经死了,而且好歹她不是灭我全族的人,我不会说什么,可是,可是为什么?”
瑶权抬眼看着勾谪,泪眼婆娑的样子,简直我见犹怜,“真正的凶手,明明不是他,但是无论我怎么想,我都觉得,我辅佐的是我的仇人,我追随的也是我的仇人,他的脚底下,全是我族人的血,我该怎么面对他?我该怎么办?”
勾谪微微低下了身子,看着她的眼睛,然后伸手帮她轻柔地拭去眼泪,轻言,“已经发生的事情,回不去了,你该跟他说清楚。”
“是吗?要说吗?”
“不说,你们家,如何平冤昭雪?”
瑶权看着她,柔柔弱弱的样子,勾谪也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样的神色,顿时笑了笑,“你啊,还只是个孩子啊。”说罢,他摸了摸瑶权的脑袋。
因为有勾谪在,瑶权的情绪平复了很多。
她就那样和勾谪坐在院子里,脑袋倚在勾谪的肩膀上,依靠着他,“你怎么会来?三天而已,从西疆到安平城,哪有那么快?”
“我早就启程回来了。”
“是吗?那么突然吗?”
勾谪浅笑,“西疆那边的事情,我都帮你做得差不多了,所以我就想见你了。”说罢,他伸手掏出新的毒仙,递给了瑶权。
瑶权接过,双目无神地看了看。
勾谪道,“用在该用的人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