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芳阁。
“勾谪……”
“嗯?”
瑶权看着手里的毒仙,眼神呆滞,轻言问道,“之前说过的,西疆毒仙往大晹皇室大量输入,是不是就是,在端宁长公主手上?”
勾谪没有看她,只是抬眼看着天空,点头道,“是。”
“好,我知道了。”
“吴创是不是被你杀了?”
瑶权摇头,“从他那里问出来真相之后,我就走了,我也不知道杨协是怎么处理他的。”
“你不想他死?”
“他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现在最想杀的人,我自己也不知道是谁了。”
剪不断理还乱的真相,让瑶权不知该心归何处,这么些天是总算冷静了下来,但是身体也愈发地虚弱。
勾谪转眼看着她,看着她没有一丝唇色的嘴唇,还有惨白的脸庞,顿时有些心疼,伸手抚了抚,“我没有在你身边,你就真的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瑶权低眸不语,只是一直盯着那瓶毒仙。
“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什么?”
勾谪伸手支头,浅笑,“你竟然是个女的,还骗了我这么多年,我难道不应该讨点损失赔偿吗?”
瑶权没有看他,表情也很是冷漠,只是轻启唇,“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勾谪顿时失去了笑颜,只是冷哼了下,“你呀,我知道你聪明,什么都骗不了你。”
“你不也是吗?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女孩,还一直陪着我演戏,难为你勾阁尊了。”
现在这个天下,论谋略,不过其二人,若是不为友而为敌,将会是生死之战。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勾谪看着她的侧颜,轻言,“谁让我,就这么放不下你呢?”
他说得很小声,瑶权的注意力也没有在他的身上,所以听不清。
“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勾谪便顺势握住她的手,浅笑,“来我心里不行吗?”
瑶权这才看向了他,表情冷冷道,“我可以去你心里,但你来不了我心里。”
霎时,勾谪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下,但也只是一瞬间,便点头道,“我开玩笑的。”说罢他就肃穆了下来,语气正经,“你想一直逃避下去吗?”
“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竟夕便跑了进来。
“阿瑶!阿瑶!!”
他们两个便同时转眸,看向了竟夕。
但见竟夕满眼慌张,“大佛,大佛,大佛让人来叫你去宫里了。”
瑶权顿时低眸,眸光阴骘,这么多天了,也是该来找她了。
缓缓起身,她现在还是一身素衣,没有梳妆,全身都是凌乱,“你们帮我整理一下吧。”
“你,真的要去见他吗?”竟夕问道。
瑶权却只是冷笑,“他是皇帝,我是臣子,我还能做什么?”
竟夕抿唇,看向了跟着走进来的环瑜。
然后她们就帮瑶权料理了仪容仪表,最后才把瑶权扶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远远驶去,大家心里都有说不尽的担心,尤其是勾谪,他的眼神,简直望眼欲穿。
“勾谪哥哥,你就这么放手吗?”
勾谪摸了摸竟夕的脑袋,和抚摸瑶权的大不一样,“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可我觉得阿瑶跟着你会更好,她现在在这个安平城,都喘不过气,我心疼她呀。”
“何止是你啊,我也心疼。”
坐在马车上,瑶权只是死死握着毒仙,没有其他的想法,唯一的就是紧张,她竟然会有紧张见云漾的时刻,现在何叹人生无常?
龙华宫,还是这个寝宫,那天夜里,她就在这里失身于云漾,无可奈何。
缓缓踏进去,她就看到云漾坐在那里,独自饮酒。
眼神冷漠如冰,走过去看着他,她连个礼都不想给他行,就这么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看着他。
云漾微微挑眉,看向她,还没有察觉出她的异常,便冷言,“你还敢来?”
“陛下传召,臣不敢不来。”
“是不是朕不派人去宣你,你便永远都不来见朕了?”
云漾看着他,道,“臣不敢。”
“你还不敢?”
“抗旨的事情,臣没有胆子。”
云漾不过是冷哼,“你没胆子,满朝就只有你吃熊心豹子胆最多。”
瑶权不语。
“倒是说说,又是何事?一连几天不上朝,你当你这个丞相是在朝中摆设的吗?”
瑶权微微蹙眉,“臣最近负责展王造反清查一事,很是劳累。”
“是吗?”
“是。”
“那你查了什么?处置了谁?你连个折子都没有,你要朕如何批复?”
瑶权抬眼看着云漾,然后抬脚,缓缓走近他,看着他的眼神,云漾第一次觉得如此阴冷,就像是在看深渊一样。
“陛下,臣,查了十年前旧案,完完整整,还有口供和证据,人证也没死,您想知道吗?”
云漾颦眉,看着眼前的瑶权,脸色与往常大有不同,很是恐怖,便道,“你怎么了?”
“臣与陛下,说到底,还是世仇。”
云漾颦眉。
“陛下,您可知,您这皇位,是踩着我们方氏一族的鲜血,才得来的?”瑶权哽咽无比,双眼开始泛红,泪光已然闪烁,像是对世间充满了绝望。
云漾心中一颤,双眸微眯看着瑶权,“你什么意思?”
瑶权的泪,忽然间滑落下来。
“您可还记得,当初,先太子?”
云漾的眸光顿时犀利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当初四王之乱起,和北部那边的躁乱,促使了后宫的你争我斗,当年的仪妃,是因为与我方家是远亲,所以和先太子一起,被诬陷,与我方氏有染,还有谋反之嫌,所以被废,而先太子被废之后,您转眼就成了太子,您可知为什么?您明明在先帝的儿子里,排行第七,而且您的母亲在那个时候还不是皇后,您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却能力排众议荣登太子之位,是为何?”
云漾不语,就这么看着她,看着像是喝醉酒了,在自己面前要发疯的她。
瑶权冷笑,泪水完全止不住地在滑落,她只是伸手,很是随意地擦到了自己的泪水,“您有您的母亲,还有,端宁长公主。”
“你……”
听到瑶权这些话,云漾自己的内心也有些动摇了,他确实对当初的事情,很是迷茫,那个时候成为太子,他也就十三岁。
瞬间,他很像听完瑶权的话,便没有说什么。
“端宁长公主,您的姑母,作为推手,她为了让先太子的谋反罪坐实,竟然联合了鹰司监的主司武节,一个派杀手杀我全家,一个和大理寺一起把我们方家人定罪为畏罪自杀,然后先帝就信以为真,下旨斩我全族上下七十几口人!!最后才换来您这高高在上的太子之位,就是让您一路无阻地登上了皇位,指点江山直到今天!!”
云漾手里的酒坛子,霎时脱手,心中猛然颤抖着,一时间竟然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所以弄到最后,那个时候杀手潜入她家中,还用毒仙杀死她家人的最后黑手,就是——端宁长公主。
而目的,仅仅是为了坐实罪名,拉先太子下台。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和目的?
云漾自己也懂了,那个时候,自己的母亲和端宁长公主联姻,端宁长公主本身就有野心,那么她就是要让自己的女儿当皇后,自然就要云漾当皇帝,尽管云漾当初如何不愿意娶赵姌,她们这些宫中女流,还是一手促成此事,还联合把云漾,给推上了皇位。
这么看来,十年前四王之乱整件事情的整理,便是如此。
太皇太后要展王做皇帝,所以要给展王立威,任凭先帝任用曾落,再是利用曾落的削藩策,让吴创辗转唆使藩王造反,然后让展王平乱,而当初先帝就算鸩杀了曾落,他们还是未见得收手,也是因为太皇太后示意,就算投降,也是杀无赦的地步。
然后宫中,云漾的母亲看重了这点,便联合了端宁长公主里应外合,目标就选中了远在北部镇守边疆的方氏一族,端宁长公主和武节有私情,武节自然会帮忙,所以栽赃之后,用西疆得来的毒仙,去北部刺杀方旭鸿一家。
而端宁长公主也找了展王作为援助,让展王斩草除根,那个时候的路炎也就是方以鸿正隐姓埋名投靠展王,看准了时机,便听从展王的话去杀死了瑶权姥姥姥爷一家,以绝后患。
展王在这其中,其实担任着一个不轻不重的角色,他其实也算得上的无辜,被女人算计来算计去。
而端宁长公主也是因为她的私心,云漾的母亲更是。
反而对于瑶权来说,云漾,才是最后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