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城。
朝会的时候,云漾公布了南夷使臣一事,交由秦宗,云岫,越冕全权负责的事情,全程没有瑶权的名字。
大家也都觉得很奇怪,可是只有瑶权站在最前面的位置,一言不发,相当冷静。
云漾也时不时看着她的态度和反应,发现这人根本就觉得没什么,而且淡然到他有些害怕,其实她开口找他麻烦也是可以的,当堂反驳下什么也都是可以的,就是太过冷静的话,让人觉得超级膈应。
散朝也是,瑶权扭头就走的,不带一丝挽留。
“东方大人,您,是和陛下吵架了吗?”秦宗忽然凑近瑶权,问道。
瑶权看了眼秦宗,“秦大人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毕竟,这种大事,应该也是丞相来做,怎么会变成我?”
瑶权摇头笑了笑,“秦大人的能力,陛下肯定是看重的,怎么能说肯定是丞相呢?”
“但是我也听说了您此前和那图门夜的关系,确实是不错,按理说陛下也是知道的,并不是说我的能力如何如何的问题,就这一点,我也实在是有点想不通。”
面对秦宗的疑惑,其实瑶权自己也是懵的,她直觉告诉自己,这次的差事不会到自己头上,事实证明果不其然,但是真的要给秦宗一个解释的话,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重点是她也没和皇帝吵架来着。
“秦大人,他们明日便会到达京城,你要准备的东西可还有很多啊,总不能老是在此处与我唠嗑吧?”
秦宗想了想,这才点了点头,“事情确实是颇多,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秦大人请自便。”
接待外来使臣,秦宗应该也是第一次,所以要做足功夫,但人家也是经历丰富,阅历十足,随机应变的能力无可厚非,瑶权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其实她这个丞相,还是可以干涉这种事情的,不需要什么皇帝旨意,但是既然云漾不肯了,那她也就不去碰钉子,再惹那家伙生气,省得到时候没说两句就真的如秦宗之言,就那么吵起来了,那还了得?
只是可惜了,她没法接待图门夜,就没法有正当由头和他一起逛逛京城,喝喝小酒,吃吃小菜,也许要约会的话,还得私底下偷偷摸摸来呢。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走下了阶梯。
而云漾也一直都在看着她,视线就没有离开过,像是要把人给穿透似的。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他道。
“东方大人许是觉得,您说得都是对的。”林择回应道。
云漾摇头,“朕不觉得,他会那么好心,从头到尾能绝对迎合朕的说法,他是连其他的事情,都跟着不开口。”
“您是觉得,东方大人一直都直言不讳,敢于上谏,一下子安静了,就是不妥吗?”
云漾看了林择一眼,“你的意思是?”
林择浅笑,“或许事情没有那么复杂呢?是陛下您想得多了,东方大人就是觉得您的安排是妥当的,才选择不说话的。”
“是吗?当真是朕复杂化了吗?”
林择点了点头。
云漾也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他也不想过去碰瑶权的钉子,便摆手道,“还是去龙瑶宫吧。”
“诺。”
然后翌日,南夷使臣的队伍,轰轰烈烈地进了安平城。
秦宗等人是亲自外出迎接,然后引路往驿站而去。
现场的景象,那简直比过节还要热闹,话说起来也确实很久没有外邦使臣来大晹的京城了,这一次这么突然,也不知道南夷是有什么原因。
而这一切的热闹,都随着一系列的喧嚣,传到了小巷子里的绝芳阁。
绝芳阁有一幢很高的房子,站在最上面一层,是可以看到安平城中心的大道的,而瑶权和勾谪,就这样站在那上面,俯瞰着底下的喧嚣。
看着瑶权的眼神,勾谪倚在栏杆边上,都不觉笑了笑。
“那么在意的话,为什么不去跟皇帝争取?其实我觉得,只要你开口了,他应该是会依着你的。”
瑶权摇了摇头,“罢了,我是臣,他是君,我们之间,不能再有过多的僭越了。”
勾谪转眸,眨巴着眼睛看着那边厢的队伍,繁华壮大,轻言,“图门夜这一次进京,倒是带来了不少的东西啊,南夷和大晹,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战事才对。”
“我是很希望没战事,但是,陛下的心在想什么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话都不可以说得太早。”
勾谪点了点头,“所以你就又跑来糟蹋我的酒了?”
瑶权看了他一眼,“你有这么不情愿?”
勾谪双手抬起,摇头道,“不敢不敢,纯是玩笑。”
“不过……”她正了正身子,看着勾谪,肃穆道,“这么久了,那吴创到底有没有消息?”
勾谪一愣,“啧”了一下,“没有,感觉人应该是死了。”
“杨协自己都不知道他那舅舅究竟是干嘛去了,确实不排除他去世的可能性,可是,在没有完全确定之前,我只能告诉你,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看她那一脸的凛冽,还是命令的口气,勾谪无奈地摇头道,“我好歹是江湖龙头,总管着世人敬仰的惊鸿阁,你怎么能老是这样对我指手画脚呢?”
瑶权撇头看向了那还未结束的喧嚣,轻言,“你要是不愿意,可以直说。”
勾谪静了一会儿,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嘛,你怎么总是那么严肃?这样下去的话,脸上可是会长很多皱纹的啊,那样可怎么维持你这,男女通吃的美貌?”勾谪说着说着还伸出手要去摸瑶权的脸庞。
但是瑶权下意识就把他的手弹开,道,“要是事情真给办完了,你想如何?”
“先说好,银子不需要。”
“是吗?”
“总之,这些大人情,我就一个一个给你欠着,无限期,等到你哪天要退出朝堂了,还是想着那些江湖山水,我再跟你要个回报如何?”
瑶权勾唇哼笑,“别到时候我一穷二白,你什么都捞不到。”
“不会的,你人在就可以了。”
瑶权没有看着他此刻的眼神,有些温柔,透着无限的涟漪,虽然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但是,任谁看,勾谪的表情都不是玩笑的,反而是一种认真的体现。
瑶权看到了图门夜的车马,也看到了图门夜在马上的英姿,眸光也逐渐没有那么阴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在马上左顾右盼。
勾谪看她眼神稍微有些变化了,便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了图门夜。
“他是在找你吗?”
勾谪一句话,瑶权便愣了愣,“找我?”
“不然呢?看他那心不在焉的样子,难不成除了你,他在京城还有别的朋友?他这是头一次来安平城吧?”
瑶权哼笑,“这样可不行啊,我又不能接待他,就算要喝个酒,可能都不能太光明正大。”
“喂,皇帝真的管你那么严吗?连见个朋友都不让?”
“倘若是你,你会反对我和图门夜之间的往来吗?”
勾谪很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只要是你喜欢的,不管是人,还是物,我肯定也会喜欢,就算你和图门夜半夜喝到酩酊大醉,我也不会反对。”
瑶权颦眉转眸,“你这都什么比喻?”
勾谪笑得很好看,道,“因为喝醉了,这不是有我在吗?我会去接你回家的啊。”
瑶权勾唇,似乎有点嫌弃他那个表情,有点不正经。
“不过说实在的,皇帝有点夸张了,到底是为什么?你就没有想过?”他捅了捅瑶权的胳膊肘,又眼色使向了逐渐远去的图门夜身上。
而瑶权不过是摇头,“这个问题,我真的不想再想了。”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但是勾谪虽然是很戏谑地说着这话,可是眼底的阴骘,在一瞬间显现了出来。
似乎瑶权不懂的,他都懂,云漾的作为代表什么,他似乎也懂。
但是又很快回归了自然,笑道,“不过呢,你要真的想要跟他私会,就来绝芳阁嘛,绝对安全。”
“你能不能用个好听点的词儿?”
勾谪笑了笑,“一样一样啦,就比喻而已。”
“我很不喜欢你这种比喻。”
“啊是吗?好吧,那我不说了。”
但是没停下一会儿,他就又开口了,不过这次相对严肃了点,“你的弟弟,需不需要我援助?”
瑶权怔了下,想了想,便道,“还是算了,他的事情,我相信他自己会解决得很漂亮的。”
“嗯,那样最好,可是你也要小心些了,朝政向来波诡云谲,我要是真的离开很长一段时间,不是你能够随叫随到,那你可怎么办?”
瑶权颦眉,“什么意思?”
“你不是让我去西疆看看吗?”
“你真的要去?”
勾谪很是无所谓地扶了下栏杆,看着天空浅笑道,“既然是你说的话,我当然会一直记在心里,机会到了,我当然会去,就当是为了你。”
“勾谪……”
“哦,竟夕之前也去西疆玩了一阵子,我这一次,也顺带是为了去玩儿的。”
霎时间,瑶权的脸色骤变,她就知道刚才的感到其实就是错觉!
“我走了,你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吧。”说罢,瑶权转身就离开了,头都不带回一下。
而勾谪笑着目送她离开后,脸色便霎时沉重了下来。
“容宝!”
容宝瞬间出现在他面前,“阁尊,有何吩咐?”
“派一些人,去北部,暗中保护好东方珥。”
容宝颦眉,很是不解,“刚刚不是说不用了吗?”
“我让你去,你就去。”
无奈之下,容宝领命,“是!”
看着那阳光甚好的天空,勾谪的眼神也没有刚才的戏谑和温柔了,取而代之的,全是凛冽和阴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