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城。
东方倚铄北部一战成名，封镇国将军，跃居二品，仅低于董衡。
文彬，越霄也分别为三品安远，昭远将军。
有些朝臣是有意见的，都觉得这忽然蹦出来的东方珥爵位未免过高，就算真的有很好的战绩，也无需如此眷顾。
他们都觉得是因为瑶权，因为有她这样的大哥在朝中稳坐丞相之位，他才能跟着沾光，一时间，阳奉阴违的人真的不在少数。
大多数人早早看他们东方家的人不爽了，看着就觉得碍眼，尤其是大力实施新政，积极改革的瑶权，更是损害了他们不少的利益，他们也是有恨在心，可是却大多数不敢说出口。
事实上，云漾对东方珥的眷顾，多半也的确有瑶权的功劳。
所谓，爱屋及乌。
“对于东方珥的赏赐，陛下不觉得太多了吗？”
宅子，金银，玉器，珠宝，布帛，爵位……真的能给的，云漾全给了，肉眼可见的比文彬越霄的多，文彬越霄自然是不会计较这些个虚的，可是在瑶权眼里，全部都是负担。
“哼，这是朕能给得起的，你又何必挂怀太多？”
他们走在甬道上，此前在讨论着关于藩王的事情。
但是因为有些话真的到了嘴边了，瑶权便没忍住说出来，“陛下，东方珥是有才，臣也很愿意相信他，可是，终归树大招风，臣自己一个人就够了，再让臣的弟弟受他人所指，臣不忍心。”
“你关心你的弟弟，朕理解，可是朕从来不觉得那是因为朕的私心，你的弟弟，确实了不起，就算真的抛开他是你的弟弟，朕也依旧会偏爱于他。”
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云漾的背影，瑶权低眸，他的话是这么说，可是，又有多少的是真呢？陛下啊，臣不是不了解你，而是有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就会觉得您是那样的人。
“现在外敌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在胡族接着攘击之前，朕要先与你好好说说展王他们的事情。”
“陛下以为如何？”
“最近朕才知道，展王第一个目标，不是朕。”
瑶权颦眉，“齐王？”
“暗卫来报，展王已然秘密派人去往齐皇叔的封地，找齐皇叔密谈，事情做得严密，朕也不知道到底是卖什么关子，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展皇叔在找帮手，他的目标不是要把齐王当成敌人，而是自己人。”
“他想要齐王帮他什么？”
“至于这个忙，懂点内情的人，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
瑶权低眸，不语，没错，这个忙，就是合力造反。
云漾等了这么久，一直在等展王的动作，等他真的有造反的意思，终于还是来了，此前利用佟国公，在他和瑶权的事情上做文章，一下子让那些反感的人投奔到了展王那里去，这个情况是有的。
他们有些人过于迂腐，还自认为正直，死活不肯追随一个疑似断袖的君王，所以流窜往别的封地去，多得是。
尤其是那些有前科的，就等着被抓的恶人们，也都因为展王的号召，全部都去了，一下子一个军团，人就全部集齐，可谓是蛇鼠一窝。
“陛下觉得齐王可信吗？”
云漾只是哼笑，“可不可信，要看朕当初救了他儿子的那份情，他还有没有记在心里。”
当初云泳出事，云漾保住了他，后来又是给了封地，又给了权利，以前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皇恩，逐渐堆积起来，可是许许多多的，这就要看齐王这个老人，到底算不算人了。
当然，也不排除他利益熏心，毕竟云泳这个人，已经失去了继承王位的权利，最好也就只能当个侯了，但那也得看云漾的心情。
“齐王要是真的和展王混到了一起，那您会如何选择？”
云漾面无表情，淡淡道。“都是亲人长辈，朕又能如何？”
这话瑶权听不出半点无奈和惋惜，可能真的是被所谓的这些亲人荼毒到失去了最原始的初心，才会如此淡然。
“陛下所信任的亲人，可以依靠的亲人，还是有许多的。”
云漾顿住了脚步，看向她，“你这是在安慰朕吗？”
“算吧。”
“长辈固然是没有了，但是十一和柒月，朕勉强当做至亲来看。”
“勉强？”
“他们与朕，终归不能一直走到一起去，柒月如今也要嫁人，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只有朕自己，一直还在原地。”
“您哪里是在原地？”
“因为你从来都不正眼看朕。”
瑶权本来是想接下去说，他作为帝王，已然足够霸气，足够能力，可是云漾的话，还是生生打断了她。
“陛下，大晹地处中原，在东方，北方有胡族虎视眈眈，南有南夷，最坏打算，也许他们有朝一日会挥师北上，西方更有西疆是不知数的危机，内部又是如此形势，朝廷很危险，百姓也不好过，臣现在能做的就是辅佐您，帮助您扫平这一切，为大晹造就全新的疆域版图。”
岔开话题是她的强项，而每次岔开，云漾就懂了，她又一次逃避了。
“你的长篇大论，朕听得太多了，但是每回朕都能听得下去，可是为何你就不肯多听朕说两句？”
“陛下，我们还是商榷一番，如何应对展王和齐王吧，莫要浪费时间。”
“你觉得能如何应付？在朕这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都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朕就等着他，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瑶权看着他那自信的样子，还是很放心的，他们都在公事上，很有自己的看法，也能做到滴水不漏，万事考虑周全。
多希望，一直这样就好了，平平淡淡，正常的君臣关系。
“臣知道了，陛下现在只是按兵不动，静等他们的消息，是吗？”
“师出总要有名，无缘无故就掀起波澜，只会让天下人不齿，离心的人自然会多，朕只是在期待，他们到底会师出何名。”
“陛下以为他们会借由什么由头，侵犯京城和陛下的皇权？”
云漾霎时看向了她，眼神有些犀利，“现在最危险的人，不是朕，而是你。”
瑶权不解蹙眉，“为何？”
“为了朕，你树敌过多，从一开始站在朕这边，你就不安全了，你自己也不想想，短短两年，你身边又何来那么多的暗杀和算计？”
瑶权的眸子微眯，她算是知道了云漾的苦心，原来一直，他都有在为了自己着想。
“您也知道臣树敌过多，可是您知道吗？这一切，臣都是自愿的，与陛下无关，真要让臣走出去为您挡那些刀枪剑弩，臣也是愿意的，绝无怨言。”
云漾苦笑看着她，“就因为你如此，朕才会对你情不自已，你知道吗？”
瑶权躲开了她的视线，往前走着，继续道，“以陛下您话中之意，他们或许会找臣来下手，会在臣的身上做些什么事情，以达到师出有名，那这么一说，臣倒是想起来一件事情。”
“何事？”
“陛下可还记得，那十几年前，四王之乱一系列事情的，导火索？”
云漾颦眉，沉思了片刻，便道，“你在说曾落？”
瑶权点头，轻言，“先帝在位，他位至太傅，可谓是威风一时，而先帝又酷爱他的削藩想法，对于他也是极其看重，可是在十几年前，曾落出现的时机根本不对，他即使有恰逢世事的想法和一个懂得赏识他的帝王，但那个时候，只有先帝一人的力量，是绝对维持不起他如此的远大宏图，最终招致的结果，就是他死，然后四王之乱爆发。”
云漾蹙眉，沉思着。
“重点，不在于他，而在于先帝无奈将曾落赐死之后，四王依旧是那般嚣张，得理不饶人，依旧是所谓‘清君侧’的名号，继续谋反，全然不顾先帝拉下了颜面赐死了曾落。”
“那在你看来，展王有可能故技重施？”
“他会怎么想臣不清楚，但可能性很高，臣也是一直支持削藩，这自然会损害到各位藩王的利益，连坐的还有宗亲，人在自身利益得不到好处的时候，自然狗急跳墙，不顾左右，所以陛下说臣最危险，臣可以理解。”
“那你想如何？有些事情，明枪易躲，但暗箭难防，若是削藩之事被拿出来做文章，也不是好处理的一桩政事，若是引起谋反，情势也会相当严峻。”
瑶权左右想了许多，就在刚刚，她忽然想起来了。
因为自己的话，把自己给顿悟了——就是，为何当初先帝明明已经赐死了曾落，消息也自然流出去了，那四王还是死活不肯停手，老老实实回自己的封地去？而是选择继续攻打？还要等到展王去镇压？
这中间，是出过什么问题吗？十年前，四王之乱到底是不是因为曾落的削藩政策才导致的，尤为可疑！
“陛下，接下来的事情，臣会小心，您也多加注意。”
“嗯。”
看来在报仇之前，每个夜晚，都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