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寿殿。
“陛下,你我终究,不能如此长久下去,臣已然答应过各位老臣,若是事态严峻,臣定会引咎辞官,也不会让陛下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云漾霎时抱她抱得更紧了,脑袋也埋得更深,眼泪也开始泛滥开,“不,你不能离开朕,如何都不能。”
瑶权只是呆呆站着,也没有伸手去抱住他的动作,轻言,“您是皇帝,是臣的陛下,是天下多少人的寄托,如此下去当真不可,臣不想说一些让陛下觉得心烦的话语,可是作为丞相,不能让您这么下去,臣是有责任的。”
云漾的无奈,在于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反驳瑶权什么,再去与瑶权争论什么,他知道他比瑶权还要注重那些儿女情长,他也知道现在对她说这些话也是等于在给他增加负担,所以,他不想继续说那些无力的话,只想好好拥抱她,就这么静静的。
见他如此不释手,瑶权无奈闭了闭眼,“陛下,臣是真心的。”
云漾放开了她,直视着她道,“你的真心?你的什么真心?你对朕,还有什么真心?”
“自然,是臣对朝廷和陛下的忠心。”
她云淡风轻的话语,刺痛了云漾的心,但是这也不知道是几次了,一直都是如何不是吗?他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你觉得,朕像是缺忠心的人吗?朕身边除掉你,就没有其他真心的人了吗?”
瑶权颦眉,看着眼神憔悴的他,不语。
“朕根本不需要你的忠,朕只要你的情。”
那种百感交集,无从说起的感觉,他们都懂。
其实瑶权心里明白,云漾比她好,比她更能直面自己的感情和所需,或许是因为他是真正的男人,而她却只是个披着外皮的女人罢了。
“陛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臣便先行告退了。”
又一次,她逃避了他。
到底是有什么横在他们中间?是男女身份,是天下情怀,还是本心的隔阂?
谁也给不出答案,而错就错在,他们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如冰霜,“情”是两个人的事情,若是只有一个人在苦苦挣扎,最后两个人,下场都是不好。
瑶权回府的时候,文彬就站在那里等着她。
瑶权看到他的那一刻,很是吃惊,“你怎么,都不去看看皇后?”
文彬走过来,此刻的他已然梳洗完毕,换上了新的衣裳,而不是战袍,有一瞬间让瑶权感觉以往的傅大哥回来了。
他轻言,“她在宫中好好的,我不担心她。”
“可是她会担心你啊。”
“这个时候,还是你比较重要。”
瑶权看着他,眼神里都有些以前没有的东西,便低眸轻言,“傅大哥或许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的,对吧?”
文彬走近她,笑道,“我们边走边说,可以吗?”
与文彬之间没有太大压力和距离,瑶权自然是愿意的,便点头,与他并肩四处走了走。
年后的街市,依旧是热闹的,车水马龙,穿梭在中间,倒是惬意。
“在北部,一切都好吗?”
“自然是好,不然怎么能现在和你站在一起?”
瑶权浅笑,“你们打仗这段时间,可是北部最冷的时节,你们打仗又艰辛,天气又冷,应该不好受吧。”
“男子汉大丈夫,谁在意这个?你不知道倚铄有多厉害,我都自愧不如,后来想想,他毕竟是你的弟弟,自然比谁都了不起,我也就没怎么感到惊叹了。”
瑶权笑了笑,“为什么是我的弟弟就自然了?”
“因为你本来就不凡,你的弟弟有多厉害,就不足挂齿了,大家都会觉得那是自然而然,是你们东方家的血统好。”
瑶权不语,只是看着前方。
这些话听着确实是很开心的,就算她和东方珥不是真的血脉亲人,可是谁论亲人,是一定按照血统来的?
“关于京城里的流言,我们都听说了。”
“嗯,我知道。”
“怎么样,你还好吗?那些事情,可有影响到你?”
“说不影响那都是虚的,自然会被带动情绪,那些风言风语,多是中伤,而不是谈资,我和陛下之间,已然和以往不一样了。”
文彬的眼底,划过了一丝忧虑,“我看得出来。”
“我不想瞒着傅大哥你,陛下他承认了自己的断袖之心,这让我无所适从,我与他之间早就不像外人那样以为了,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交谈的不过都是些政事。”
“你很伤心?”
瑶权微微抬眸,因为文彬言语的直接,让她一怔。
“他承认了断袖之心,那你呢,你又是如何看待的?你接受了吗?”
瑶权摇头,“我没有,这不是君臣纲常,我做不了。”
“是做不了,而不是做不到,不是吗?”
瑶权撇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文彬倒是浅笑嫣然,很是无谓道,“做不了,是代表你对他有眷恋,做不到,是代表你根本对他只是君臣之间,不是吗?”
风言风语这么久了,倒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她说出这么直接的话。
可是她怎么听着都不中听,总觉得刺耳,便颦眉,“傅大哥,你这话,我不是很喜欢听。”
“我知道,可是我也只是想让你看清自己的心罢了。”
“傅大哥一直在打仗,哪里知道这中间都发生了些什么细节?我对陛下如何,陛下对我如何,你都无可得知,何以如此肯定呢?”
文彬浅笑,倒是一副极其坦然的样子,“你也知道,我是无论如何,都站在你这边的,不管你是何种情意,对我来说都是珍贵的,我不希望你自欺欺人,也不希望你负了自己,一切遵照本心,你才能过得好不是吗?”
“你说得,倒也不是不对。”
“自从事情一路传到北部,那打仗中的倚铄多次分神,都是因为担心你这位大哥会不会出什么事,差点就自己出大事了,你应该也要多为家人想想,毕竟你的人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和家人有羁绊的,要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他们。”
文彬的开导,倒是让瑶权难得笑了。
“那我还真是对不起珥子。”
“他一直为有你这样的大哥而感到自豪,只要提起你,他都是满脸笑意,可见崇拜,他就算往后如何如何地封官加爵,在你这里,他永远都是弟弟,他只会和你站在一起,所以你看看,你的身后还有许许多多为你担心,一直把你放在心上的人,不止陛下,你若是真的难受,也多想想其他人,如此,倒是可以让内心得到一丝解脱,不会那么大压力。”
瑶权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看得远些,不至于一直在给自己施加东西,差点都喘不过气。”
“相对于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我倒是觉得打仗,可容易多了。”
因为文彬的调侃,瑶权低眸笑了笑,“嗯,我也觉得。”
“不过你可要小心些了,后面的事情,会越来越多了。”
瑶权颦眉,“为何?”
“我们这场仗,打得有多艰辛,陛下心里清楚,他已经在做准备了,在外敌不插手的情况下,安内。”
霎时,瑶权的脸色垮了下来,顿时肃穆。
文彬的话,引到了此前提过无数次的,藩王问题。
北部的战争,展王的态度简直是模棱两可,而且让人气愤的程度,他有派兵,但是更像是在裁掉那些老弱残兵,让他们上战场,然后用新鲜的血液填充军队,在北部混战的时间里,操练新兵。
“你知道展王的动作?”
“不清楚,但是陛下知道。”
瑶权沉默了下,想了想,看来在对京城伸出手之前,展王必定是先对着齐王来,若是齐王一个兄弟情义,一个为了自身利益,选择合流的话,那京城这里,可真的是岌岌可危。
真是对外战争,自己人完全不配合,对自己人的态度,却是每时每刻都要在人家背后捅刀子,人心和权利啊,到头来都是凉薄无情的东西。
“你是丞相,自然会和陛下谈论许多这样的大事,而位高权重也会树大招风,你被他们下手为强的可能性很大,你自己务必要小心些,切莫被人陷害。”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文彬点了点头,低眸想了下,忽然想起什么便道,“去东方府的时候,我没有看到竟夕,她去哪里了?”
瑶权抬眸,那丫头回去也有两个月了吧,一直都没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到底情况好不好。
“回家去了。”
“回郡王府吗?”
“是。”
“一直没来书信?”
瑶权摇头,“自己的家,总该不会出什么事情,而且以她的身手,应该没事的,再等些时日,她就回来了吧。”
可是文彬的直觉却告诉他,似乎不简单。